陆建勋的尸体还温热着,胸口那枚青铜令牌泛着冷光。吴老狗盯着令牌上的锁魂纹,突然想起张韵兮在雨巷里画的符号——分毫不差。
“这令牌哪来的?”吴老狗看向霍仙姑,她脸色比刚才更白,握着匕首的手在抖。
霍仙姑没答,反而后退半步:“陆建勋死在霍家地盘,传出去九门要大乱。”她咬了咬牙,“你先跟我走,这里我来处理。”
吴老狗刚要拒绝,就见几条狗突然冲进院子,对着正屋狂吠。他心里一紧,跟着霍仙姑绕到后墙,刚翻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尸体。
“那是什么?”吴老狗压低声音。
霍仙姑没回头,脚步更快了:“影卫。”这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连城哥说过,谁碰隔世楼的东西,影卫就会找谁索命。”
张启山收到陆建勋的死讯时,正对着那半幅日军军装发呆。副官递上验尸格目,声音发颤:“陆长官……喉咙被撕开了,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现场只找到这个。”
托盘里放着枚青铜令牌,和吴老狗描述的一模一样。张启山指尖刚碰到令牌,就觉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令牌背面似乎刻着字,摸起来凹凸不平。
“去请张韵兮。”张启山突然道。
副官一愣:“佛爷,这时候找张姑娘?”
“这令牌是张家的东西。”张启山摩挲着令牌边缘,“我小时候在族里见过类似的,叫‘镇魂令’,是用来镇压邪祟的。但这枚……邪气太重。”
张韵兮赶到公署时,霍连城居然也跟来了。他依旧是那身月白披风,手里捧着个锦盒,见了张启山也只是淡淡颔首。
“哟,佛爷这是遇到难题了?”张韵兮凑到桌前,一眼就看见了那枚令牌,脸上的笑瞬间敛了,“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陆建勋死在城西荒宅,胸口插着它。”张启山盯着她,“你认识?”
张韵兮没说话,霍连城却打开了锦盒,里面躺着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的纹路竟和令牌背面的凹凸处能对上。
“这是霍家祖传的‘镇楼佩’。”霍连城将玉佩扣在令牌背面,严丝合缝,“完整的镇魂令,能号令影卫。”
“影卫是什么?”
“隔世楼的守楼人。”张韵兮终于开口,语气难得正经,“准确说,是被诅咒困住的亡魂,靠吸食活人的精气维持形态。”她拿起拼好的令牌,指尖划过纹路,“当年修建隔世楼的工匠,全被做成了影卫,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霍连城补充道:“镇魂令一分为二,张家持令,霍家持佩,合在一起才能暂时压制影卫。陆建勋手里的,是日本人从张家祖坟盗走的令牌,没有玉佩镇着,只会引来影卫索命。”
这话信息量太大,张启山沉默了半晌:“日军盗令牌,是为了控制影卫?”
“不止。”张韵兮把令牌扔回桌上,“他们想靠影卫打开隔世楼,据说楼里藏着长生不死的法子。”
“长生?”张启山想起自己背上的纹身,“和张家的血脉有关?”
张韵兮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佛爷,有些事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齐铁嘴算的卦没说错,内鬼不止一个。你们查陈皮阿四的时候,最好盯紧解九爷的账房先生。”
霍连城紧随其后,出门时突然停下,对张启山低声道:“今晚子时,影卫会再出来。他们怕狗。”
子时的长沙城,死寂得像座坟墓。吴老狗带着十条最壮的狼狗守在荒宅外,每只狗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绸——张韵兮说,影卫怕阳气盛的东西。
三更梆子刚响,荒宅里突然飘出白雾,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走。吴老狗握紧手里的工兵铲,就见几道黑影从雾里钻出来,没有脸,浑身裹着破烂的铠甲,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
“放狗!”吴老狗一声令下,十条狼狗扑了上去。奇怪的是,影卫碰到狗毛就像被火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动作明显迟滞了。
就在这时,白雾里突然冲出个穿和服的男人,手里举着面铜镜,镜面照着影卫,那些黑影竟瞬间变得凝实,连狗都咬不动了。
“是黑田小队的随军阴阳师!”吴老狗认出那人腰间的徽章,刚要开枪,就见一道红光从斜里射来,精准地打在铜镜上。
铜镜应声而碎,和服男人惨叫一声,被扑上来的狼狗撕成了碎片。吴老狗回头,只见张韵兮站在墙头,手里还举着冒烟的驳壳枪,霍连城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枚铜钱,显然刚用暗器解决了两个想偷袭的黑衣人。
“多谢援手。”吴老狗喊道。
张韵兮摆摆手,突然皱眉:“不好,他们在放血!”
吴老狗这才发现,荒宅里的白雾越来越浓,还带着股血腥味。影卫被血腥味刺激,变得更加狂暴,竟硬生生撕开狗群,朝城里跑去。
“拦住它们!”霍连城终于动了,身形快如闪电,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软剑,剑光划过之处,影卫纷纷消散。张韵兮也跳了下来,枪法又快又准,专打影卫的关节处。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近战一个远攻,竟比张启山的亲兵还利落。吴老狗看得目瞪口呆,尤其看到霍连城替张韵兮挡开一道黑影时,那瞬间流露的紧张,绝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
激战到后半夜,影卫终于被消灭干净。张韵兮靠在墙上喘气,发梢都汗湿了,霍连城递过水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唇角,两人都没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你们……”吴老狗刚想问什么,就见张韵兮突然朝他眨眨眼,用口型说:“别问。”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张启山带着人赶到。看到满地狼藉,再看看毫发无伤的吴老狗和神色如常的张韵兮、霍连城,他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
“收拾干净。”张启山对副官吩咐,然后走到霍连城面前,“多谢。”
霍连城颔首,目光落在张韵兮身上:“我们先回了。”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吴老狗突然问:“佛爷,你觉不觉得,他们俩……有点太默契了?”
张启山望着初升的太阳,缓缓道:“何止是默契。他们身上的秘密,比隔世楼还深。”
而此时的张韵兮,正把玩着霍连城递来的玉佩,突然笑道:“刚才你挡在我面前的时候,像极了三百年前在长白山,替我挡雪狼的样子。”
霍连城脚步一顿,耳根又红了:“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张韵兮凑近他,声音带着笑意,“那时候你还说,等我活够了,就陪我去看海。怎么,现在反悔了?”
霍连城没答,只是将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肩上,遮住了清晨的凉意。有些承诺,说了三百年,自然要兑现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