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城市景观。顾墨川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咖啡杯。三个月了,苏念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顾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林助理轻轻放下文件夹,欲言又止。
"说。"顾墨川头也不回。
"找到苏小姐了。"林悦的声音有些犹豫,"她在城郊艺术区的'白桦'画廊展出了几幅作品。"
顾墨川的手指顿住,转过身来:"作品?"
"是的,小型联展,参展的都是些新人画家。"林悦打开平板,调出几张照片,"这是现场拍到的。"
屏幕上的苏念让顾墨川呼吸一滞。她剪短了头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嘴角挂着他不曾见过的自信笑容。最令他震惊的是她身边的画——那些狂野的笔触、大胆的用色,与记忆中苏念柔美的风格判若两人。
"这真是她画的?"顾墨川皱眉。
"确认过了,署名'Su'就是苏小姐。"林悦划到下一张照片,"画廊老板说她的作品很受欢迎,已经卖出了两幅。"
顾墨川放下咖啡杯,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那个在家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苏念,居然能画出这样充满张力的作品?
"备车,现在去那家画廊。"
雨中的"白桦"画廊显得格外安静。顾墨川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画廊不大,约莫百来平米,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二十余幅作品。
"您好,欢迎光临。"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年轻女孩从里间走出来,"需要为您介绍当前展览吗?"
顾墨川的目光扫过每一幅画,最后停在右侧角落的三幅作品前。即使没有签名,他也能认出那是苏念的手笔——但又不完全是。熟悉的细腻线条中混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画布上扭曲的色块仿佛在无声呐喊。
"这三幅,作者是谁?"他听见自己问。
"这是新锐画家Su的作品,主题是'囚'。"女孩微笑着解释,"很特别对吧?很多客人都被这种矛盾感吸引——温柔与力量并存。"
顾墨川盯着中间那幅画:一只被锁链束缚的鸟,羽毛却是用金箔拼接而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突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苏念时,她正在美术学院画室里临摹一幅风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这三幅我全要了。"他说。
女孩瞪大眼睛:"可是...已经有客户预订了左边这幅..."
"双倍价格。"顾墨川掏出黑卡,"另外,如果这位Su还有其他作品,我全包了。"
回程的车上,林悦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观察老板。顾墨川正盯着手机上一张照片出神——那是他刚才偷偷拍下的苏念作品。
"顾总,要联系苏小姐吗?"
"不用。"顾墨川收起手机,"别告诉她是我买的。"
当天晚上,顾墨川独自留在办公室,指挥工人将三幅画挂在最显眼的墙面上。灯光下,那些狂野的笔触仿佛有了生命,与冷冰冰的办公室形成奇异对比。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苏念?"他对着画中的锁链鸟喃喃自语。
门突然被推开,林悦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看到墙上的画时明显愣了一下。
"有事?"顾墨川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这是...苏小姐的新作品?"林悦忍不住问。
顾墨川不置可否:"明天十点的会议材料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林悦放下文件,又看了一眼那些画,"真难以相信这是苏小姐画的...和林薇的风格完全不同呢。"
顾墨川猛地抬头:"什么?"
"林薇小姐的画不是一直走抽象路线吗?"林悦指了指墙上,"苏小姐这些作品虽然也有抽象元素,但核心是具象的表达,尤其是对情感的..."
"你懂艺术?"顾墨川打断她。
林悦脸一红:"我大学辅修过艺术史。"
顾墨川再次看向那些画,突然意识到林悦说得对。林薇喜欢画大片的色块和几何图形,追求所谓的"纯粹美感";而苏念的这些作品,每一笔都在诉说情感,哪怕是不甘与愤怒。
"去查查这位'Su'接下来还有什么展览。"他说。
一周后,顾墨川收到了苏念全部作品的详细清单。过去三个月,她不仅参加了两个联展,还给三家杂志画了插画,甚至接了一个咖啡馆的壁画工作。
"白桦画廊的老板说,苏小姐正在准备下个月的'艺术新秀展'。"林悦汇报道,"这是本地很重要的新人平台,往年获奖者都获得了很好的发展机会。"
顾墨川翻阅着资料,眉头越皱越紧。他从未想过苏念能靠画画养活自己——在他印象中,她的作品总是过于"小家子气",缺乏商业价值。而现在,她不仅活得很好,似乎还找到了真正的自我表达。
"联系主办方,顾氏集团要赞助这个展览。"他突然说。
林悦惊讶地抬头:"以什么名义?顾氏从未涉足艺术赞助..."
"就说我们打算拓展文化产业。"顾墨川顿了顿,"要求匿名。"
与此同时,城郊的小画室里,苏念正对着新画布发呆。陈远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又在纠结色彩?"他笑着递过一杯。
苏念接过咖啡,叹了口气:"画廊说我的作品太'激烈'了,建议我柔和一些。"
"所以你要妥协?"陈远挑眉。
"当然不。"苏念抿了一口咖啡,"我只是在想如何让这种'激烈'更有层次。"
陈远赞许地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Su。"他环顾画室,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叠素描上,"这些是准备参加新秀展的?"
"嗯,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苏念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陈远拿起一张素描端详:"你知道吗,今天有人来画廊,买走了你所有的作品。"
"全部?"苏念瞪大眼睛,"谁这么大手笔?"
"不肯透露姓名。"陈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戴着Patek Philippe手表。"
苏念的手指猛地收紧,咖啡杯差点脱手。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顾墨川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表,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她送的礼物。
"他...说了什么吗?"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只说很喜欢你的作品。"陈远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没告诉他你住这里。"
苏念勉强笑了笑:"谢谢。"她转身面对画布,突然有了灵感,"我知道新作品该画什么了。"
待陈远离开后,苏念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她这两年来所有的素描本——那些顾墨川从未认真看过的作品。她翻开其中一本,里面全是顾墨川的侧脸、背影、睡颜...每一笔都倾注了她卑微的爱意。
"再见,顾墨川。"她轻声说,然后拿起剪刀,开始将这些素描一张张剪碎。
碎片在画布上拼贴出一个全新的形状——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羽翼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苏念蘸取最鲜艳的红色,在凤凰眼中点上一抹亮光。
"这才是我。"她对着空荡荡的画室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