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新秀展的邀请函在顾墨川办公桌上已经放了三天。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边角因为频繁的摩挲有些微微卷曲。
"顾总，车已经备好了。"林悦站在门口提醒，"主办方说开幕式半小时后开始。"
顾墨川整理了一下领带，这是他今天换的第三条。他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再次确认自己的形象——完美无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连袖扣都换上了低调的铂金款。
"您确定要以观众身份参加？"林悦小声问，"主办方知道您赞助了展览，特意留了VIP座位..."
"不必。"顾墨川打断她，"别声张。"
展览馆门前人头攒动。顾墨川从侧门进入，找了个最不显眼却能将舞台尽收眼底的位置站定。会场布置得简约而现代，白色展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入选作品，每幅画下方都有小小的灯光打亮。
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接下来有请本次新秀展最受瞩目的新人艺术家——Su！"
掌声响起，顾墨川的呼吸随之一滞。
苏念从舞台侧面缓步走出。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肌肤如雪，短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聚光灯下，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感谢各位。"苏念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与顾墨川记忆中那个总是轻声细语的妻子判若两人，"今天我想分享的是《羽化》系列的创作历程。"
大屏幕上显示出她的新作品——一幅震撼人心的凤凰涅槃图。顾墨川瞳孔微缩，那绚丽的色彩和充满力量的笔触让他胸口发紧。
"这幅画源于一个古老的东方传说..."苏念侃侃而谈，眼神明亮而坚定，"凤凰在火焰中重生，象征着毁灭与新生..."
顾墨川不自觉地向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念——自信、耀眼，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地讲述自己的艺术理念。她提到"挣脱枷锁"、"找回自我"时，嘴角带着他陌生的微笑。
"...感谢我的导师陈远先生，没有他的鼓励，就不会有这个系列。"苏念向台下某个方向点头致意。
顾墨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正专注地拍摄着台上的苏念。那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温和却轮廓分明，看向苏念的眼神让顾墨川莫名烦躁。
演讲结束后，人群涌向苏念表示祝贺。顾墨川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边缘。他应该上前吗？说什么？恭喜你？我为你骄傲？还是直接质问那个陈远是谁？
"顾总？"林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要过去打招呼吗？"
顾墨川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西装正要迈步，却看见那个叫陈远的男人已经自然地揽住苏念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她轻笑出声。那亲密的姿态像一盆冷水浇在顾墨川头上。
"不用了。"他转身向出口走去，"去查查那个陈远的背景。"
三天后，城西一家小众咖啡馆。
苏念正埋头修改画稿，面前突然放下一杯拿铁。她抬头，看见顾墨川站在桌前，西装革履与咖啡馆的文艺氛围格格不入。
"你的咖啡，加奶不加糖。"他说，语气笃定得像在谈一桩生意。
苏念眨了眨眼，缓缓推开那杯咖啡："我改喝美式了，顾先生。"
顾墨川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记得苏念一直只喝加奶的拿铁，说美式太苦。
"有事？"苏念合上素描本，语气礼貌而疏远。
"你的展览...很不错。"顾墨川生硬地说，"那幅凤凰..."
"谢谢。"苏念打断他，看了眼手表，"抱歉，我约了人。"
顾墨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陈远正推开咖啡馆的门，手里拿着两本画册。看到顾墨川时，陈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微笑走了过来。
"Su，这位是...？"
"前夫。"苏念干脆利落地回答，收拾画具站起身，"我们走吧，不是说好去看场地吗？"
顾墨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咖啡杯被他捏得微微变形。前夫。这个词从苏念口中说出来，锋利得像把刀。
接下来的两周，顾墨川开始频繁出现在苏念可能出现的地方——艺术讲座、画廊开幕式、甚至她常去的超市。每次他都精心设计"偶遇"，却总被苏念不冷不热的态度击退。
"顾总，这样是不是..."林悦看着老板日程表上密密麻麻标红的"偶遇计划"，欲言又止。
"她下周有个画展筹备会议？"顾墨川充耳不闻，盯着平板上的行程表。
"是的，但场地出了问题。"林悦调出一份资料，"原定的美术馆临时违约，苏小姐正在找替代场地。"
顾墨川眼睛一亮："把我们城南那处闲置展厅整理出来。"
"要以顾氏名义提供吗？"
"匿名。"顾墨川揉了揉太阳穴，"通过第三方艺术基金对接。"
林悦犹豫了一下："顾总，恕我直言...如果您真的想挽回苏小姐，或许应该..."
"去做就是了。"顾墨川打断她。
当晚，顾墨川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墙上挂满了这几个月来收集的苏念作品。月光下，那些画作呈现出与白天不同的质感，尤其是最新那幅凤凰涅槃图，金色的羽翼仿佛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念作画的情景。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他在书房工作到深夜，出来发现苏念蜷缩在客厅角落画画。见他出来，她慌忙合上素描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画了什么？"他随口问。
"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涂鸦。"她将本子藏到身后。
他当时没有坚持要看。现在想来，或许苏念一直在等待他的关注，而他却从未真正给予。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林悦发来的消息："已按您要求安排场地，苏小姐接受了邀请。另外，查到陈远是知名艺术品修复师，背景干净，与苏小姐是纯粹的师徒关系。"
顾墨川松了口气，随即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可笑。他在乎那个陈远和苏念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已经离婚了...虽然那份离婚协议他还压在抽屉里没签。
"顾总，还有一件事。"林悦又发来一条消息，"苏小姐的画展资金链有问题，她抵押了画室向银行贷款。"
顾墨川皱眉。苏念离开时没带走顾家一分钱，现在看来她的经济状况比他想象的紧张得多。
"匿名赞助全部缺口。"他回复道，"别让她知道。"
放下手机，顾墨川走到那幅凤凰图前，指尖轻轻抚过画框。火焰中的凤凰眼神锐利，仿佛在质问观画者：你真的看懂了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懂过苏念。
一周后，苏念的画展筹备进入最后阶段。顾墨川通过林悦每天获取进展报告，却克制着自己不去现场。直到布展最后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借口视察业务去了城南展厅。
远远地，他看见苏念站在梯子上调整灯光角度，陈远在下面扶着梯子。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发梢沾了点颜料，正专注地指挥工人调整画作位置。
"左边再高一点...对，就是这样！"她拍手笑道，眼睛弯成月牙。
顾墨川怔住了。那个笑容如此鲜活明亮，是他婚姻中从未见过的苏念。他突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不是作为一个丈夫应该给予的关注，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最基本的尊重和欣赏。
"先生，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
顾墨川最后看了一眼苏念，转身离开。他决定尊重她的空间，至少在画展正式开幕前。
然而命运总有其他安排。就在他走到停车场时，手机响了。林悦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顾总，出事了！公司系统被黑客攻击，有人正在抛售我们的股票！"
顾墨川脸色骤变："我马上回来。"
驱车回公司的路上，他不断接到紧急电话。情况比想象的严重——有人恶意散布顾氏集团财务造假的谣言，配合大规模做空，股价已经下跌8%。更糟的是，不知谁向媒体透露了他和苏念分居的消息，"顾墨川婚姻危机"竟成了财经新闻的标题。
等顾墨川处理完危机，已是深夜。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电脑屏幕上是苏念画展的电子邀请函——明天上午十点开幕。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突然注意到邮件角落里的小字："特别感谢星辰艺术基金的慷慨支持"。
星辰艺术基金...正是他匿名赞助苏念的渠道。
顾墨川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媒体已经开始挖他的婚姻状况，那么苏念画展的赞助来源很快也会被曝光。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这只会给苏念带来不必要的关注和压力。
他必须提前警告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