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成功后的第三周，苏念正在新租的工作室里整理客户订单，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一连十几条新闻推送接踵而至：

"顾氏集团遭做空，股价暴跌15%"

"神秘文件曝顾墨川婚姻危机，投资者信心受挫"

"分析人士：顾氏夫妇分居或影响重大并购案"

苏念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胸口发紧。她点开最上面的一条财经新闻，视频里顾墨川被记者围堵在公司门口，面色阴沉如铁。

"顾总，传闻您与妻子分居半年，这是否会影响集团形象？"

"有消息称星辉科技因此重新考虑与顾氏的合作，您有何回应？"

顾墨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保安奋力推开记者，他才得以钻进车里。画面切到演播室，一位分析师正侃侃而谈：

"在东方商业文化中，企业家婚姻状况一直被视作稳定性的象征。顾墨川与苏念的婚姻危机在这个敏感时点曝光，无疑给了竞争对手可乘之机..."

苏念关掉视频，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她早该料到这一天会来。离婚协议还压在顾墨川手里没签，法律上他们仍是夫妻，而这段"婚姻"正在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苏念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苏小姐。"是林悦的声音，压得很低，"顾总让我转告您，最近可能会有记者骚扰您，请保持警惕。"

"情况有多糟？"苏念直接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星辉的项目黄了，三个董事提出辞职。如果明天股价继续下跌，银行可能会要求追加抵押..."

"我能做什么？"

这次沉默更长了，林悦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顾总说...什么也不用做。他已经让律师准备离婚文件，会尽快..."

"告诉他，我半小时后到公司。"苏念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和车钥匙。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前比视频里更加混乱。十几名记者堵在入口处，保安严阵以待。苏念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员工电梯直接上到顶层。

总裁办公室外，林悦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电话，看到苏念时明显松了口气："苏小姐！顾总在会议室，他不知您要来..."

"没关系。"苏念整了整衣领，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烟雾缭绕，七八个高管围坐在长桌旁，投影幕布上的股价走势图触目惊心。顾墨川站在窗前，背对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我说了，不接受任何采访..."他转过身，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我。"苏念说。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可怕。所有高管的目光都在她和顾墨川之间来回扫视，有人甚至偷偷摸出手机。

"出去。"顾墨川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立刻起身离席。最后一个离开的财务总监小心地带上了门。

"你不该来。"顾墨川弯腰捡起钢笔，指节发白，"记者会像鲨鱼闻见血腥味..."

"你需要一个妻子。"苏念走到会议桌前，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我看了新闻和分析报告。星辉科技只是借口，真正的问题是市场对你个人领导力的怀疑。"

顾墨川眯起眼睛："继续说。"

"东方商业文化确实看重企业家形象，尤其是家庭稳定性。"苏念调出一份文件，"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反击。"

"我们？"顾墨川挑眉。

苏念迎上他的目光："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不是吗？除非你终于签了那份离婚协议。"

顾墨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

"那就好办了。"苏念将平板转向他，"我拟了个方案：首先，我们得一起公开露面，粉碎分居谣言；其次，你需要一个更具人文关怀的形象——比如赞助艺术教育项目；最后，关于星辉..."

她侃侃而谈，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清晰的策略路线。顾墨川注视着她，眼神逐渐从惊讶变为深思。这个条理分明、自信果断的女人，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的妻子判若两人。

"...当然，这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恩爱夫妻的戏。"苏念最后总结道，"为期两周，直到危机平息。"

顾墨川绕过会议桌，站在她面前。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烟草气息，让苏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为什么帮我？"他低声问，"我以为你恨我。"

苏念别开脸："我只是尽一个股东的责任。"她顿了顿，"别忘了，我的嫁妆里有顾氏0.5%的股份。"

顾墨川突然笑了，眼角浮现出苏念多年未见的细纹："好，按你说的做。不过有个条件——这两周你得搬回顾家住，记者会盯梢。"

"可以。"苏念干脆地答应，"但我睡客房。"

"当然。"顾墨川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需要帮你搬行李吗？"

"不必，我东西不多。"苏念收起平板，"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一起去儿童艺术基金会的活动，这是第一场'演出'。"

她转身要走，顾墨川突然叫住她："苏念。"

"嗯？"

"谢谢。"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苏念从未听过的柔软。

第二天，各大财经媒体头条都是顾氏夫妇携手出席慈善活动的照片。苏念一袭淡蓝色连衣裙，顾墨川西装笔挺，两人在活动现场亲密耳语，宛如一对恩爱夫妻。

"演技不错。"回程车上，顾墨川评价道。

苏念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你也是。"她看了眼手机，"效果立竿见影——顾氏股价回升了5%。"

"才5%？"顾墨川皱眉，"看来得加把劲。"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偶遇"顾氏夫妇的报道层出不穷：他们在米其林餐厅庆祝"结婚纪念日"；手牵手逛艺术展；甚至被拍到一同出入超市采购日常用品。

每天晚上回到顾家别墅，两人便迅速恢复疏离。苏念住在客房，顾墨川则经常工作到凌晨。唯一的交集是早餐时的商业策略讨论，和偶尔在走廊里的尴尬点头。

直到第五天晚上，苏念半夜起床喝水，发现书房还亮着灯。她轻轻推开门，看见顾墨川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旁边是半杯冷掉的咖啡。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关掉电脑，却被屏幕上的内容定在原地——那是她所有画展的详细资料，甚至包括早期无人问津的学生作品。文件夹整齐标注着日期和评价，最新一个是昨天创建的："《羽化》系列分析——真正的苏念"。

"偷看是不道德的。"顾墨川突然出声，声音因睡意而沙哑。

苏念触电般缩回手："我只是..."

"没关系。"顾墨川坐直身体，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在研究为什么你的画能打动那么多人，而顾氏的公关策略总是差口气。"

苏念注视着他疲惫的脸庞，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柔软："找到答案了吗？"

"诚实。"顾墨川关上电脑，"你的画里有种赤裸裸的诚实，而我...我们顾氏永远在精心包装。"

这个认知似乎让他精疲力竭。苏念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领带松开，头发凌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

"你该休息了。"她轻声说，"明天还要见摩根的人。"

顾墨川点点头，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苏念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古董钥匙。

"城南老画廊的钥匙。"顾墨川避开她的目光，"我买下来了。等风波过去...如果你想用的话。"

苏念的心脏漏跳一拍。城南老画廊是她学生时代的梦想，曾经无数次路过却从未敢想自己能拥有。她不知道顾墨川怎么记得这个细节，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谢谢。"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第二天早晨，苏念下楼时发现餐厅桌上摆着一份完美的煎蛋和牛油果吐司——正是她最喜欢的早餐组合，但顾家保姆王姨从不这样做。

"王姨改食谱了？"她问正在看报纸的顾墨川。

顾墨川头也不抬："王姨请假了。我做的。"

苏念差点被咖啡呛到。顾墨川下厨？结婚两年她从未见他进过厨房。

"别那副表情。"顾墨川翻过一页报纸，"网上有教程，不难。"

苏念小心地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很好吃。她偷瞄顾墨川的侧脸，发现他虽然在看报纸，但耳朵尖微微发红，似乎在等待评价。

"很好吃。"她真诚地说。

顾墨川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嗯。"

这个小小的互动像打破了某种坚冰。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之间的相处自然了许多。顾墨川开始记得在她茶里加一片柠檬，苏念则会在深夜工作时给他留一盏灯。

第十天晚上，他们一起在客厅看股价走势。顾墨川的危机应对策略大获成功，顾氏不仅收复失地，还因为艺术赞助计划获得媒体赞誉。

"看来我们的任务快完成了。"苏念半开玩笑地说。

顾墨川没有笑。他关掉电视，转向苏念："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试着重新开始..."

苏念的心跳骤然加速。就在这时，顾墨川的手机响了。他皱眉看了一眼，脸色突变。

"怎么了？"苏念问。

"没什么，公司的事。"顾墨川迅速锁屏，但苏念已经瞥见了那个名字——林薇。

"我出去一下。"顾墨川抓起外套，"不用等我。"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苏念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她不该有期待的，不是吗？无论她变得多优秀，在顾墨川心里永远比不上那个白月光。

她上楼开始收拾行李。这场戏该结束了。

凌晨两点，顾墨川回来时发现苏念的行李箱摆在门口，而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要走了？"他声音沙哑。

"危机已经解除，我没理由继续住在这里。"苏念平静地说。

顾墨川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看到来电显示了，是吗？"

苏念没有否认。

"林薇回国了，她...有些事要谈。"顾墨川艰难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苏念站起身，"顾墨川，我们早就结束了。这两周只是商业合作，别搞错了。"

"苏念..."顾墨川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

她躲开了："对了，谢谢你的画廊钥匙，但我不会用的。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顾墨川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逐渐变冷："我明白了。"他转身走向楼梯，"林悦明早会送你回去。"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拿起行李箱，轻轻带上门，走进浓重的夜色中。

她没看见，二楼窗帘后，顾墨川一直目送她的出租车远去，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鲜血混合着威士忌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