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铁皮盒在震动。林砚盯着盒盖上蔓延的血线,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正顺着木纹游走,慢慢组成数字“13”的形状。昨夜从钟楼逃回来后,这盒子就没安分过,像是里面的指骨在拼命往外撞。
“哥,技术科的报告出来了。”林薇推开门,脸色比解剖台上的尸体还要白。她把化验单拍在桌上,指腹在“DNA比对结果”那栏用力划过,“十三根指骨,分属十二个不同的人。最后那根……是陈默的。”
林砚的目光落在报告末尾的备注上:“指骨表面检测到陈旧性火烧痕迹,与2003年白桥镇钟楼火灾残留物成分一致。”他突然想起父亲病房的床头柜里,藏着个烧焦的打火机,上面刻着个模糊的“默”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段来自未知号码的录音。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父亲嘶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滚出来,混着电流的滋滋声:“第十三笔钱……藏在老宅的房梁上……他们在找……”
录音戛然而止。林薇突然抓住哥哥的手腕,指尖冰凉:“老宅?爸退休后一直锁着的那栋?他说过里面有‘不能见光的账单’。”
驱车穿过雨雾时,林砚总觉得后视镜里有团黑影。那影子跟着车移动,形状像张被揉皱的纸,展开时能隐约看见“13”的轮廓。老宅的铁门早已锈死,林薇用斧头劈开锁链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涌出来,混着淡淡的纸灰气息。
正厅的房梁上挂着个褪色的布包。林砚搬来梯子爬上去,发现布包里裹着本牛皮账册,封面写着“2003年赈灾款支出记录”。翻到第十二页,最后一行停在“第十二笔,用于修复钟楼”,墨迹边缘有明显的泪痕,晕得字迹发花。
“第十三笔去哪了?”林薇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话音未落,账册突然自行翻动,停在第十三页的位置——那里本该是空白,此刻却渗出鲜红的字迹,像有人用指尖蘸着血在书写:
“第十三笔,付林振国,买十三命。”
林砚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父亲遗嘱里的奇怪条款:“所有遗产赠予陈默,若其不在,则由林家后代‘补全’。”当时律师只当是笔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遗产,是血债。
房梁突然传来断裂声。林薇抬头,看见陈默正悬在梁上,身体像纸鸢般晃荡,手里举着半张燃烧的账单,火焰里飘出的纸灰落在账册上,竟自动拼出串银行账号。
“这是你父亲藏钱的账户。”陈默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笔钱到账那天,就会少一个人。最后一笔到账时,死的本该是我,可你父亲认错了人,杀了我双胞胎弟弟。”
林砚这才注意到,陈默的左耳后有颗痣,而卷宗照片里的少年没有——当年死在河沟里的,根本不是陈默。
账册上的血字突然开始蠕动,慢慢变成十二个名字,最后一个位置空着,只画着个问号。林薇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那处空白,血字立刻晕染开来,将她的名字吞噬进去。
“现在,问号该填了。”陈默从房梁上跳下,落地时没有声音,“你父亲用十三年瞒住了真相,现在该你们用命来补全第十三页了。”
老宅的挂钟突然敲响,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绞索的形状。林砚发现账册的纸页正在变软,像被水泡过的皮肤,而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划破了,血珠滴在纸上,竟被迅速吸收,在空白处长出行新字:
“补全者:林砚,2023年7月17日。”
他猛地将账册扔进墙角的火炉,火焰腾起的瞬间,房梁上的布包纷纷坠落,里面全是泛黄的纸人,每个纸人的胸口都写着名字,最后一个纸人脸上,赫然是林砚的模样。
陈默站在火边笑,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渐渐与照片上的少年重合。林薇突然想起解剖台上那具无名男尸的胸腔——里面的纸团不是被她烧掉的,是自己化成了灰,就像此刻火炉里的账册,正一点点变成“第十三页”的形状。
雨还在下,老宅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数数,从一到十三,循环往复,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