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在电影院售票窗口整理票根时,指尖被一张褪色的票划破。血珠滴在1993年7月13日的存根上,晕开的形状恰好填满“座号13”的字迹——这是铁盒里第十三卷胶片烧尽后,自动出现在抽屉里的票根,边缘的齿孔与明叔遗留的老花镜镜片完全吻合。
“小雅姐,这面镜子怎么回事?”新来的放映员阿伟举着面黄铜镜,镜面蒙着层墨色的雾,擦开一角后,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穿校服的少年,正往钟楼第三层爬,“镜背上刻着字!”
镜背的刻痕是行极小的字:“墨镜照影不照人,映出第十三页真身。”字迹与档案里陈默的笔记如出一辙。小雅接过镜子时,镜面突然发烫,墨雾中浮出半张脸——是昨天在影院门口失踪的卖花姑娘,她篮子里的月季花瓣上,总印着模糊的“13”。
售票台的抽屉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十三面小铜镜,镜面都蒙着墨雾,从“1”排到“12”。最底层的绒布上,放着半张烧焦的纸,上面的字迹只剩残片:“每面镜照出个影子,凑齐十三影,墨镜自明……”
阿伟突然指着第七面铜镜,镜面的墨雾散去些,露出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用解剖刀划开纸砖,砖缝里渗出的墨汁在地面汇成个“薇”字——与林薇档案照片里的动作完全一致。“这镜子能照出过去!”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刚触到镜面,就被墨雾粘住,皮肤上立刻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像被纸根缠过。
小雅的目光落在第十三张票根上。存根背面的空白处,正慢慢浮现出字,是她奶奶——当年的售票员——的笔迹:“墨镜里的影子会偷生,看镜越久,自己的影子就越淡。”她突然想起明叔失踪前的最后通电话,他说在镜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每个都举着不同的页码,最后一个举着“21”。
影院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二面铜镜同时震颤,镜面的墨雾流向同一个方向——放映室的幕布。小雅追过去时,看见墨雾在幕布上凝成个巨大的“13”,里面浮着无数影子:林振国举锤的背影,林砚握笔的侧影,明叔在放映机前的轮廓,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正对着她的影子。
“该你进去了。”阿伟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墨雾流动,小雅回头,看见他的脸在镜光里变成了半透明的影,“我爷爷是当年的放映员,他说墨镜的养料是影子,谁的影子被吸进去,谁就会成为新的镜面。”
第十三面铜镜凭空出现在售票台上,镜面的墨雾里,慢慢显出小雅的脸。她想后退,却发现双脚的影子已经与地面的墨痕粘在一起,那些墨痕顺着裤脚往上爬,在小腿上勒出深深的红痕,像极了字茧外层的纸纹。
镜背的刻痕突然渗出墨汁,滴在票根上,晕开的字迹变成:“2053年8月4日,墨镜新影,小雅。”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红色的墨线,在掌心织成个闭合的“13”——与奶奶临终前手腕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当阿伟拿起第十三面铜镜时,镜面的墨雾已经散去,映出的不再是小雅的脸,而是影院门口的景象:卖花姑娘的篮子里,插着十三支黑色的纸花,最后一支的花瓣上,印着个新的名字。
挂钟的钟声停在三点十三分。小雅最后望了一眼售票窗口,票根在风中轻轻翻动,最上面那张的座号栏里,“13”的字迹正在变淡,被新的墨痕覆盖,像在等待下一个持票人。而那十二面铜镜的墨雾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下一个影子的轮廓,正站在影院门口,等着推开那扇写着“13”的门。
暮色漫进影院时,阿伟发现铜镜的倒影里,所有失踪者的影子都在微笑,他们的指尖指向同一个方向——钟楼的尖顶,那里正泛着墨色的光,像面永远照不亮的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