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之死

“民妇潘金莲，乃武植（武大郎）之妻。今日上堂，不为其他，只为指证西门庆、王婆二人，勾结官府，设下毒计，意图谋害亲夫武植，并威逼胁迫民妇就范之滔天罪行！”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利剑，直刺西门庆：

“三日前，在西门庆府邸，西门庆伙同钱县尉、主簿，以商会入会为名，强逼我夫饮下疑似毒酒，致其呕吐昏厥，险死还生！此乃其一！”

“当日下午，在王婆茶坊，西门庆借王婆之口，以荣华富贵为饵，以我夫性命相胁，威逼利诱民妇屈从！其亲口言道：‘那三寸丁如今已是半个废人，活着也是拖累你！只要你点个头，我自有法子让他病故得顺理成章！王干娘可作见证！县衙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仵作早就打点好了！武松就算怀疑，无凭无据，他敢动我西门庆一根汗毛？钱县尉第一个饶不了他！’”

潘金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西门庆那日在茶坊内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分毫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西门庆和钱县尉的心上！

西门庆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灰白变成死灰，他指着潘金莲，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诬陷！诬陷！”

“血口喷人？”潘金莲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担架上的王婆，“王干娘，西门庆说让你作证之时，你可是连声应和，说‘老婆子我亲眼所见，保管让那矮子死得透透的’？你还说，‘金莲娘子，跟着大官人享福才是正经，那窝囊废死了干净’？这些话，你敢对天发誓你没说过吗？！”

王婆本就重伤垂死，此刻被潘金莲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一激，又想起武松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抽搐，屎尿再次失禁，腥臭弥漫。她瞪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潘金莲，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恶鬼，最终头一歪，彻底断了气！至死，也没有说出一个否认的字！她那恐惧到极致的反应，比任何辩驳都更有力！

“大人！”潘金莲不再看王婆的尸体，转向陈文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竹筒虽损，民妇双耳亲闻，字字刻骨！西门庆、王婆之罪行，罄竹难书！请大人为民妇夫妻，为阳谷县被其欺压之百姓，主持公道！”

她的陈述，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尤其是复述西门庆原话时那冰冷的语气和神态，与西门庆平日的做派分毫不差！再加上王婆那被活活吓死的反应，形成了无可辩驳的人证链条！

陈文昭猛地一拍惊堂木：“西门庆！钱贵！人证在此，铁证如山！尔等还有何话说？！”

西门庆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潘金莲这致命的反戈一击，彻底将他钉死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他所有的狡辩，在潘金莲那冰冷清晰的指证和王婆的“畏罪吓死”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钱县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西门庆！都是西门庆逼我的！他给了我银子！他威胁我！求大人开恩啊！”

陈文昭不再看他们，目光扫过堂下。武松看着嫂嫂那虚弱却挺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意。武大郎看着妻子，心中百感交集，有骄傲，有心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西门庆！”陈文昭的声音如同寒冰，“勾结官府，买凶杀人（未遂），威逼良家，罪大恶极！依《宋刑统》，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充公！”

“钱贵！身为朝廷命官，贪赃枉法，勾结奸商，构陷良善，助纣为虐！罪加一等！判绞监候！上报州府复核！”

“主簿涉案，一并革职查办！涉案仵作、衙役，严惩不贷！”

“武松！”陈文昭看向武松，语气稍缓，“虽事出有因，护兄心切，然杀伤人命，触犯律法！念其擒拿首恶有功，且所杀王婆乃罪有应得，护卫亦是西门庆爪牙，情有可原！判脊杖二十，徒刑一年！即刻执行！”

“武植、潘金莲，身遭构陷，勇斗奸邪，其情可悯，其行可嘉！着赏银五十两，以资抚恤！”

惊堂木落下，尘埃落定！

西门庆被拖下去时，如同烂泥，口中发出绝望的嗬嗬声。钱县尉哭嚎着被押走。武松坦然受刑，二十脊杖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吭，被衙役带往牢城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兄嫂，眼神平静。

武大郎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潘金莲，在衙役递上赏银时，他深深一揖：“谢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还我武家清白！”他接过银子，沉甸甸的，是公道，也是新生。

走出县衙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武大郎紧紧搀扶着潘金莲，感受着她身体的虚弱和微微的颤抖。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目光中有敬畏，有同情，也有好奇。

“金莲，我们回家。”武大郎的声音异常温柔。

潘金莲靠在他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她没有看周围的目光，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也感受着身边这个男人传递过来的、从未有过的踏实和依靠。

紫石街的炊饼摊空了几日，但“武大郎秘制馅饼”的招牌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对门王婆的茶坊大门紧闭，贴上了刺眼的封条，如同一个时代的落幕。

回到家中，安顿好潘金莲休息。武大郎独自坐在堂屋，看着桌上那锭县令赏赐的雪花银，还有那重新支起来的、空荡荡的炊饼担子。西门庆倒了，最大的威胁解除。但松儿还在牢里，金莲需要调养，生意需要重开……未来的路，依旧很长。

他走到院中，抬头望向牢城营的方向。一年的时间……他必须让这个家变得更好，更有力量，等松儿回来。

他走到灶台边，舀水，和面。面粉的粉尘在阳光里飞舞。他揉捏着面团，动作沉稳而有力，仿佛在揉捏着这劫后余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那本《水浒传》的结局，在他心中，已然彻底改写。而属于他武植（齐晟）、潘金莲、武松的新故事，才刚刚掀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