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卷着玉兰叶掠过窗沿时，苏晚正在给素描本装新的内页。林砚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看她在扉页画下小小的年轮圈，一圈圈往外扩，像他们搬来这栋楼后，阳台栏杆上悄悄爬满的常春藤。
“今年的玉兰果该摘了。”他忽然说。
苏晚笔尖一顿，抬头望向窗外。那棵玉兰树的枝桠被沉甸甸的紫褐色果实压得微弯，像挂满了小小的纺锤。去年她画里的憧憬，此刻正坠在枝头，被秋阳晒得发亮。
他们拎着竹篮下楼时，遇见对门的老太太在遛狗。“小苏身子越来越利索啦。”老太太笑着摆手，小狗凑过来嗅苏晚的裤脚，她弯腰摸了摸狗脑袋，指尖触到温热的绒毛，想起住院时林砚给她读的书里说，生命的温度都藏在这些细碎的触碰里。
林砚搬来梯子，苏晚站在树下接他递下来的玉兰果。果实表皮有些粗糙，带着淡淡的涩味，像他第一次给她烤的饼干边缘。“真要晒干入药吗？”她数着篮子里的果实，紫褐色的光泽在指缝间流动。
“医生说你体质还得慢慢调。”他从梯子上下来，袖口沾了点树胶，“药房的老中医说，自家晒的更纯。”说话间，一片枯叶落在他肩头，苏晚伸手替他拂去，指尖擦过他颈侧时，两人都笑了——像高中时在操场边，她替他拍掉校服上的粉笔灰。
晾晒玉兰果的竹匾搁在阳台，每天翻面时，苏晚总想起林砚给她煎药的样子。药香混着玉兰果的涩味，在屋里漫开时，她就在素描本上画竹匾的纹路，画阳光穿过果实留下的光斑，画林砚伸手时袖口卷起的弧度。
第一场秋雨来时，他们在客厅拼puzzle。是幅玉兰花开的图，一千片碎片摊在桌上，像撒了满地的月光。苏晚找拼图的间隙，看林砚对着说明书皱眉，侧脸的线条比高中时硬朗了些，却还是会在找到难寻的碎片时，眼里闪过孩子气的亮。
“你看这片。”他递过来一块，边缘的花瓣缺了个小角，“像不像你去年野餐时，落在饼干上的那片？”
苏晚接过来对上，严丝合缝。雨声敲着玻璃窗，拼图渐渐显露出全貌，树下的空白处，她悄悄把两人的剪影嵌了进去。
玉兰果晒干那天，林砚用棉线串了一串，挂在窗台。阳光透过果实的纹路，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谁在轻轻眨眼睛。苏晚翻出今年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满枝的玉兰果，枝桠上新刻的“砚”字旁边，多了圈小小的年轮，把两个字温柔地圈在中间。
“明年春天，该给树施肥了。”林砚从身后抱她，下巴抵着她发顶，闻见她头发里混着玉兰果晒干后的淡香。
“还要种点三叶草。”苏晚转身回抱他，指腹划过他无名指上的银戒，“说不定能再找到四叶草。”
窗外的玉兰树在风中轻轻晃，枝桠上的年轮又多了一圈。他们的故事就藏在这些年轮里，藏在晒干的玉兰果里，藏在拼好的拼图里，藏在一页页翻过的素描本里，像树的根须，在岁月深处，悄悄又扎深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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