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轮回镜返回昆仑墟的路上，沈清辞始终沉默。镜面被他妥帖地收在玉盒中，可那行“情之一字，是劫是缘，皆在一念之间”的字迹，总在他脑海中盘旋。
墨渊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离境用眼神拦住。他们看得出，沈清辞正在消化面具人带来的冲击，此刻多说无益。
回到卧房，沈清辞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窗边，打开了玉盒。
轮回镜的镜面光滑如镜，却不映人影，只泛着淡淡的青光。他指尖轻触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更多零碎的画面——
年幼的沈清鸢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哥哥”；他为妹妹寻来雪山之巅的雪莲，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还有……昆仑墟祭坛崩塌的瞬间，他想抓住妹妹的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一直以为妹妹是病逝的，可面具人的话，轮回镜里的画面，都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可能。
“镜中真相，还请明示。”沈清辞对着轮回镜轻声道。
镜面泛起涟漪，画面渐渐清晰——
那是昆仑墟浩劫发生的第三日，祭坛被黑气笼罩，沈清鸢被绑在祭台上，脸色苍白如纸。周围站着几个身着道袍的老者，正是当年掌管三界秩序的长老会成员。
“沈清辞，你若不交出先天道体的本源之力，你妹妹今日便要魂飞魄散！”为首的白胡子老者厉声喝道。
画面外，传来沈清辞焦急的声音：“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闭关压制道体之力，便放过清鸢！”
“此一时彼一时。”老者冷笑，“魔族异动，三界动荡，唯有借你的先天道体献祭，方能平息灾祸。你妹妹本就活不成，正好做个祭品，也算为三界立功。”
“你们敢！”
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传来，画面剧烈晃动。沈清鸢挣扎着喊道：“哥哥，别管我！清鸢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影突然闯入，手中长剑一挥，砍断了绑住沈清鸢的绳索。是面具人！不，那时他还没戴面具，容貌虽与沈清辞相似，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桀骜。
“阿澈，快走！”黑衣人将沈清鸢推向画面外，自己则转身迎上长老会的攻击。
“是你……”沈清辞看着镜中的黑衣人，瞳孔骤缩。
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沈清澈。当年昆仑墟遭遇雪崩，年幼的弟弟被埋在雪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
画面继续推进，沈清澈虽灵力高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眼看就要被擒，沈清鸢突然转身，挡在沈清澈身前。
“不许伤害我弟弟！”
一道金光从长老会成员手中射出，正中沈清鸢的胸口。女孩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落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衣裙。
“清鸢——！”
“妹妹——！”
沈清辞和沈清澈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却终究没能留住那抹纤细的身影。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轮回镜恢复了平静。
沈清辞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原来他不仅忘了妹妹的死因，还忘了自己有个弟弟。原来沈清澈一直活着，原来他戴上面具，是为了替妹妹报仇。
难怪他的灵力融合了三界之力，想必这些年，他为了变强，走遍了仙、魔、妖各界。难怪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年没能护住妹妹，恨自己连他还活着都不知道。
“弟弟……”沈清辞喃喃自语，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墨渊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心中一紧：“清辞，怎么了？”
沈清辞没有隐瞒，将轮回镜里的画面一一告知。墨渊听完，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当年长老会行事确实霸道，我曾劝过他们，却被以‘三界大义’驳回。清鸢之事，我……”
“我知道这不怪你。”沈清辞打断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自己懦弱，若当年我能再强一点，或许……”
“没有或许。”墨渊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我们能做的，是不让悲剧重演。清澈他……或许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沈清辞点头，心中却五味杂陈。弟弟的恨并非无凭无据，他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化解这场因仇恨而起的纷争？
“对了，”墨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离境查到，长老会的残余势力最近在灵山附近聚集，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灵山？”沈清辞皱眉，“他们还敢露面？”
“或许是为了轮回镜。”墨渊沉声道，“那镜子不仅能映照真相，还藏着开启昆仑墟本源之力的钥匙。长老会一直觊觎那股力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辞握紧了轮回镜，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看来，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日，沈清辞召集了墨渊、离境、法海和阿瑶，商议前往灵山之事。
“长老会的人修为高深，且诡计多端，我们不可大意。”墨渊分析道，“我带人从正面强攻，离境你从侧面绕后，截断他们的退路。”
“那我呢？”阿瑶急道。
“你和法海大师保护清辞。”墨渊道，“他是长老会的主要目标，必须确保安全。”
众人都无异议，唯有法海眉头微蹙：“贫僧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长老会向来谨慎，怎会突然暴露行踪？”
“管他蹊跷不蹊跷，”离境折扇一合，“正好一网打尽，省得日后麻烦。”
沈清辞却觉得法海说得有理，长老会行事向来隐秘，这次如此高调，确实反常。他看向轮回镜，镜面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提示。
“或许……是清澈在暗中推动。”沈清辞沉吟道，“他恨长老会，也恨我，说不定想借长老会的手，逼我与他正面抗衡。”
“那我们更要去了。”墨渊道，“无论他有什么阴谋，我们都要接招。”
沈清辞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场灵山之行，不会那么简单。
出发前夜，沈清辞独自站在昆仑墟的祭坛上，望着满天星辰。这里曾是他与妹妹、弟弟玩耍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石台。
“清鸢，阿澈，哥哥对不起你们。”他轻声道，“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狼嚎。沈清辞转身，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眉心的朱砂痣在夜色中闪烁，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这场因仇恨而起的纷争，这场缠绕着情与痛的修罗场，终将在灵山画上句号。无论等待他的是何种真相，他都已做好准备。
因为他是沈清辞，昆仑墟的仙尊，也是沈清鸢的哥哥，沈清澈的兄长。他要守护的，不仅是三界安宁，还有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亲情与羁绊。
灵山的钟声，仿佛已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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