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古刹的钟声便穿透云层，带着几分肃穆，也带着几分诡异的沉寂。
沈清辞一行人隐匿在山门外的密林里，望着那座掩映在松柏间的寺庙。本该香火鼎盛的大雄宝殿此刻门窗紧闭，只有几缕黑烟从屋顶升起，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不对劲。”墨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太安静了，连个守山门的小沙弥都没有。”
离境折扇轻摇，指尖捻起一片飘落的枯叶：“妖气和仙气混在一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看来我们来晚了。”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法海：“大师对灵山熟门熟路，可有其他入口？”
法海点头：“后山有一处密道，通往藏经阁。”
五人借着晨雾的掩护，悄悄绕到后山。密道狭窄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阿瑶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小声道：“师尊，这里好像……死过人。”
沈清辞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越是靠近藏经阁，那股血腥味就越浓。
密道尽头是一扇隐蔽的石门，法海上前，指尖在石壁上按了几下，石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藏经阁里一片狼藉，书架东倒西歪，古籍散落一地，地上躺着数十具尸体，有身着道袍的长老会成员，也有灵山的僧人，显然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是阿澈干的。”沈清辞看着尸体胸口的剑伤，那是沈清澈独有的剑法，“他来过了。”
离境踢开一具尸体，皱眉道：“人都死光了，那我们还来做什么？”
“不，他留下了东西。”沈清辞的目光落在藏经阁中央的供桌上。那里放着一个锦盒，盒盖上用血写着两个字：“来取”。
墨渊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没有暗器，只有一块玉佩，和半张泛黄的纸。
玉佩是昆仑墟的信物，上面刻着一个“澈”字。而那张纸，是沈清鸢的生辰八字。
“他想让我们去祭坛。”沈清辞看着那半张纸，指尖微微颤抖。灵山的祭坛是当年祭祀天地的地方，也是……清鸢最后出现的地方。
“我陪你去。”墨渊立刻道。
“我们都去。”离境收起折扇，神色凝重，“这明显是个陷阱，但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跳。”
法海也点头：“贫僧与仙尊同往。”
阿瑶更是握紧了短刀：“师尊去哪，我去哪！”
沈清辞看着身边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场修罗场里，他们或许各有心思，却总在关键时刻选择与他并肩。
灵山祭坛建在山顶，由巨大的青石砌成，四周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沈清澈就站在祭坛中央，背对着他们，玄色的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你果然来了。”沈清澈转过身，脸上没有戴面具，那张与沈清辞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我还以为，你会像当年一样，懦弱地躲起来。”
“我不会再躲了。”沈清辞走上前，将锦盒里的玉佩和生辰八字递给他，“清鸢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但你不该滥杀无辜，那些灵山的僧人……”
“无辜？”沈清澈冷笑，“当年他们看着清鸢被献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无辜之人？”
他抬手，掌心凝聚起黑色的灵力：“今天，我们就用这祭坛，了却所有恩怨。你我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我不会跟你打。”沈清辞摇头，“你是我弟弟，清鸢最疼的弟弟。她若知道你为了报仇变成这样，一定不会开心。”
“你不配提她！”沈清澈怒吼一声，黑色的灵力猛地向沈清辞袭来。
墨渊立刻挡在沈清辞身前，金色的灵力与黑色的灵力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轰鸣。离境和法海也立刻加入战局，四人在祭坛上打得难解难分。
阿瑶想上前帮忙，却被沈清辞拦住：“别去，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他看着祭坛上的打斗，看着沈清澈眼中的疯狂，心中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弟弟的恨，也理解他的痛，可他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沈清澈！”沈清辞突然开口，声音传遍整个山顶，“你以为清鸢真的希望你这样吗？她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你好好活着！”
沈清澈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你说什么？”
“轮回镜告诉我了。”沈清辞缓缓道，“清鸢挡在你身前时，说的是‘阿澈，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三界的春天’。她不是让你报仇，是让你好好活着！”
沈清澈愣住了，黑色的灵力渐渐散去。他想起妹妹总是笑着说“阿澈，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看桃花”，想起她临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里面分明是担忧，不是怨恨。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祭坛四周的符文突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下传来。沈清辞脸色骤变：“不好！是长老会的后手！他们想让我们同归于尽！”
原来长老会早就知道沈清澈会来，故意将他引到祭坛，启动了上古禁术“同生共死”，只要祭坛上有两人血脉相连，便会被一同献祭。
“快走！”沈清辞对墨渊等人喊道，“这里有我！”
“我们不走！”墨渊固执地挡在他身前，“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沈清辞猛地将他们推开，自己则冲向沈清澈，“阿澈，抓住我的手！”
沈清澈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四周越来越亮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快点！”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焦急。
沈清澈终于伸出手，握住了沈清辞的手。两兄弟的手心相贴，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流淌。
“哥……”沈清澈的声音带着哽咽。
“对不起，弟弟。”沈清辞的眼眶也红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沈清辞将沈清澈猛地推了出去：“活下去，替清鸢，也替我看看这三界的春天！”
“哥！”沈清澈凄厉地呼喊，却被墨渊等人死死拉住。
黑色的火焰吞噬了沈清辞的身影，祭坛上的符文渐渐熄灭。山风吹过，只留下一地灰烬。
“不——！”墨渊的声音带着绝望，他想冲进缝隙，却被离境死死按住。
“他是为了救我们！”离境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你不能让他白死！”
沈清澈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道缝隙，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终于明白，哥哥不是懦弱，只是比他更懂得牺牲的意义。
三个月后，昆仑墟。
沈清澈接替了沈清辞的位置，成为新的昆仑墟主。他遣散了长老会的残余势力，废除了那些残酷的禁术，三界渐渐恢复了平静。
墨渊依旧守在昆仑墟，时常站在沈清辞曾经住过的卧房里，一看就是一整天。离境还是时常来昆仑墟，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每次来，都会带上一束凤凰花，放在沈清辞的灵位前。
法海回了灵山，重建了藏经阁，每日诵经，为沈清辞祈福。阿瑶也长大了许多，帮着沈清澈处理昆仑墟的事务，只是偶尔会对着沈清辞的画像发呆。
这日，墨渊正在整理沈清辞的遗物，突然发现一本日记。最后一页上，写着一行字：
“情是劫，亦是缘。修罗场里的纠缠，或许从不是为了争夺，而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珍惜。”
墨渊合上日记，望向窗外。昆仑墟的雪山上，一朵桃花悄然绽放，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
他知道，沈清辞没有离开。他化作了这山间的风，这昆仑的雪，这三界的春天，永远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一切。
而这场名为“情”的修罗场，终究以最温柔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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