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昆仑墟的桃花季，沈清澈踩着落英往暖阁走时，远远就听见里面的争执声。推开门，果然见墨渊正皱眉看着离境，而离境手里捧着个酒坛，笑得不怀好意。
“这桃花酿明明是我按清辞当年的方子酿的，你凭什么说味道不对？”离境拍着酒坛，“不信让阿澈尝尝！”
墨渊冷哼一声：“他当年最不喜你这甜腻的口感，偏爱我那坛窖藏的雪酿。”
“胡说！”
沈清澈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接过酒坛。坛口一开，清甜的酒香混着桃花气漫出来，和哥哥记忆里那个春天的味道重合。他浅酌一口，暖意从喉咙漫到心口：“都好。哥哥说过，酒的滋味，从来都和喝酒的人有关。”
墨渊和离境对视一眼，都没再争执，只是眼底的柔和藏不住。
暖阁里炭火烧得旺，法海刚从灵山赶来，正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新抄的《心经》，想着清辞仙尊从前爱读，便带来给昆仑墟的藏书阁添上。”
沈清澈打开锦盒，宣纸上的字迹温润平和，竟有几分哥哥的风骨。他想起记忆里法海为哥哥研墨的画面，轻声道：“多谢大师。”
离境突然提议：“今年的桃花宴，不如就在这暖阁办吧？像当年一样，就我们几个，省得那些仙门弟子拘束。”
墨渊点头应允，沈清澈自然没意见。于是三人分工——墨渊去后厨盯着做水晶虾饺，离境去摘最新鲜的桃花来装饰，法海则在案上铺开宣纸，准备写几句贺词。
沈清澈坐在窗边，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哥哥还在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墨渊总嫌离境花哨，离境总逗墨渊古板，法海在一旁温和地调和，而哥哥坐在中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笑。
“在想什么？”离境摘了枝开得最盛的桃花，往沈清澈发间一插，“活像个小呆瓜。”
沈清澈笑着拍开他的手：“在想哥哥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看你们斗嘴。”
离境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他呀，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毕竟，三界能让墨渊上神动气的，也就只有我了。”
墨渊恰好端着虾饺进来，闻言冷冷道：“再胡闹，就把你那坛甜腻的酒扔出去。”
“别啊！”
暖阁里的笑声惊动了檐下的雀鸟，扑棱棱飞起来，带落几片桃花瓣，落在法海的宣纸上。法海提笔蘸墨，在花瓣旁写下“岁岁平安”四个字，笔锋温润，竟有几分沈清辞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暖阁里已摆好了简单的宴席。水晶虾饺冒着热气，桃花酿的香气弥漫，窗外的桃花映着月色，美得像一幅画。
“敬清辞。”离境举起酒杯，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怅然。
“敬他。”墨渊的声音低沉，却格外清晰。
法海以茶代酒，轻轻碰了碰杯沿：“愿他在轮回里，亦有春暖花开。”
沈清澈举起酒杯，望着窗外的月色，仿佛能看到那个白衣身影就站在桃花树下，对着他们温柔地笑。他轻声道：“敬哥哥，也敬我们——敬我们还能一起，看这三界的春天。”
酒液入喉，清甜里带着微涩，像极了这些年的滋味。有失去的痛，有重逢的暖，有纠缠的乱，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平静。
夜深时，离境喝得微醺，靠在榻上哼起妖界的小调，调子竟有几分像当年沈清辞爱唱的那首。墨渊坐在案边，翻看着沈清辞留下的手札，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法海在灯下抄写经文，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沙沙作响。
沈清澈靠在窗边，看着他们，又望向窗外的桃花。月光落在花瓣上，像镀了层银霜。他忽然明白，所谓的修罗场，从来都不是为了分出胜负。那些争执，那些在意，那些藏在眼底的温柔，不过是因为太怕失去。
而现在，他们都懂了。
不必抓住什么，不必强求什么，只要记得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记得那个让他们牵挂的人，便是最好的结局。
第二天清晨，沈清澈在案上发现一张字条，是墨渊留下的，字迹刚硬，却透着几分难得的柔和：“后山的雪莲开了，记得替清辞多看看。”
他笑着将字条收好，推门出去。晨光穿过桃花林，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离境正追着一只偷喝了桃花酿的小狐狸，墨渊站在廊下看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法海则在给新栽的莲池浇水。
风拂过，带来桃花的香气。沈清澈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记忆里的温度，也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崭新的时光。
而那个叫沈清辞的仙尊，就藏在这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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