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胸口那股气半天没顺过来，他活这么大，还是头回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哪有这种人？帮他解围还被怼得这么难听，简直不可理喻。他攥着笔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跟这种人置气，犯不上。
早自习的铃声恰好响起，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朗朗的读书声。梁贺的声音混在其中，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连带着那些生僻的字词都念得字正腔圆，听得前排几个女生悄悄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下课铃一响，苏小航立刻凑到许临天和吴迪身边，语气愤愤不平：“天哥，迪哥，你们看他那德行！迪哥好心帮他，他倒好，不识抬举！真当自己是根葱了？等月考的时候，看我不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张昊也跟着点头：“就是，到时候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实力！没钱没权的，装什么高冷！”
吴迪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翻书，显然还没消气。许临天指尖转着铅笔，目光不经意往后瞥了一眼——梁贺正低头看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透着股冷意，仿佛周围的议论都与他无关。
另一边，有个男生溜到孙浩座位旁。孙浩是年级第二，家里实力比许家还强些，脾气向来急躁，刚才梁贺怼人的时候他全听见了，此刻正沉着脸。
“浩哥，你看那转校生狂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男生阴阳怪气地说，“没钱没势还敢在这学校摆谱，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孙浩冷笑一声，没接话。他心里正憋着股劲——每次考试都差许临天一点点，始终屈居第二，这口气早就咽不下了。现在又冒出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转校生，还敢当众说“懒得抢风头”，简直可笑。
梁贺其实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换在平时，谁敢这么跟他说话，早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但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课本扉页，想起爷爷的话：“想跳级，就得先沉住气。”
家人已经答应他，只要这学期期末每门都拿满分，就让他直接跳去四年级，跟姐姐梁婉宁一个班。到时候，这些人连被他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计较眼前这点口舌之争，太蠢了。
梁贺深吸一口气，松开笔，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那些嘲讽的声音像嗡嗡的苍蝇，虽然烦人，但忍过这阵子，等考试成绩出来，把他们的脸打肿了，才是最爽的报复。
他翻开新的一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等着吧。
课间十分钟，梁贺总会溜出教室。他不往热闹的操场去，反而绕到一年级教学楼的后门，隔着走廊的玻璃窗往里看。
教室里，林放正趴在桌上跟赵磊抢一块橡皮，两人闹得脸红脖子粗，瞥见窗外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睛瞬间亮了。林放手快，一把推开赵磊，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梁贺点点头，转身往走廊尽头走。没一会儿，林放和赵磊就一前一后溜了出来，校服外套都没穿整齐，跑到厕所门口时还喘着气。
“贺哥！”林放压低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昨天我爸给我买了个遥控赛车，比上次那个快多了！”
赵磊也凑过来：“我也有！我那个能翻跟头！下次带来给你看？”
梁贺靠在墙上，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林家和赵家在A市也是响当当的家族，论实力不比许家差，这两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到了一年级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在他面前，还是当年那副雀跃模样。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在班上柔和些，“月考快到了，你们复习得怎么样？”
“早复习完了！”林放拍着胸脯，“老师画的重点我都背熟了，肯定能拿满分！”
赵磊也点头：“我也是！贺哥你呢？听说你们班有人想跟你比成绩？”
梁贺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哥跟你们班苏小航是朋友，听他说的。”赵磊撇撇嘴，“苏小航还说要让你知道厉害，他上次数学才考了八十多分，哪来的胆子？”
林放也跟着哼了一声：“等贺哥你拿了第一，看他们还敢不敢瞎逼逼！”
梁贺没接话，只是看了眼手表：“快上课了，回去吧。”
“啊？这就走了？”林放有点舍不得，“再聊两句呗，贺哥你……”
“下次吧。”梁贺打断他，朝教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被其他同学看见不好。”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贺哥，考完试我们去找你玩啊！”
梁贺挥了挥手，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转身回自己的教学楼，走廊里碰到几个同班同学，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目不斜视地走过。
就这样偷偷摸摸见了两三个星期，林放和赵磊成了他在这所学校里，唯一不用伪装的存在。直到周五下午，班主任在班上宣布月考时间，苏小航等人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衅，梁贺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课本上。
快了。
他指尖在“期末考试”四个字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离月考只剩三天时，教室里的议论声几乎成了常态。
“某些人不是挺能说的吗？到时候可别交白卷啊。”
“就是，别到时候连孙浩哥的尾灯都看不见，那才叫丢人。”
“我赌他数学超不过七十分，毕竟穿得那么普通，估计家教都请不起。”
这些话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转，梁贺握着笔的手一次次收紧，指腹都按出了红痕。他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脑子里却反复闪过那些阴阳怪气的嘴脸，胸口像堵着团火，烧得他指尖发麻。
好几次他都想猛地站起来回怼，可眼角瞥见窗外巡视的教导主任，又硬生生忍了回去。不行，不能冲动。要是用梁家的势力压人，岂不是白费了这几个月的伪装？他要的是堂堂正正把这些人的脸打肿，用成绩单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放学回家，一进房间他就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一头扎进枕头里，闷得胸口发疼。梁婉宁进来送水果，见他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戳了戳他的背：“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
梁贺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梁景川也凑过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哥说，哥明天去收拾他！”
“不用。”他瓮声瓮气地应着，把脸埋得更深，“我自己能解决。”
家里人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放他自己憋着。但也偷摸着查了。
其实班上并非所有人都针对他。许临天就从没说过他坏话，有次苏小航当着许临天的面嘲讽得太过分，许临天还淡淡说了句“考试没到，急什么”，算是帮他解了围。
可梁贺当时正憋着气，只冷冷瞥了许临天一眼，没吭声。
许临天挑了挑眉，有点意外。他本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那次开口纯粹是觉得苏小航吵得烦，没料到这人不仅不领情，反而跟怼吴迪时一样带刺。
自那以后，许临天便彻底没再管过。偶尔听见议论，也只是低头做自己的题，仿佛没听见。
梁贺其实注意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许临天这人不算太讨厌。但转念想起那些挑衅，又把这点念头压了下去——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一伙的？说不定是想看他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从枕头里抬起头，抓起桌上的练习册。
忍。
再忍三天。
等月考成绩出来，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碾压。
月考当天，教室里弥漫着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早读课刚结束，监考老师就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粉笔在黑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收起来，桌面只留笔和橡皮。”
梁贺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普通的黑色水笔，笔杆上连个logo都没有，是他特意让管家准备的。旁边的同学瞥见，偷偷嗤笑了一声，那眼神像在看什么廉价玩意儿。
梁贺没理会，只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这一个月忍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
试卷发下来时，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梁贺翻开数学卷，目光扫过第一道题，笔尖立刻落了下去。选择题、填空题、计算题……那些在同学眼里还带着难度的题目，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连草稿纸都没怎么动，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移动，几乎没有停顿。
他这副从容的样子，落在前排苏小航眼里，又成了“装模作样”。苏小航咬着笔杆瞪了他一眼，心里憋着股劲——这次非要让这转校生知道厉害！
许临天坐在中间，答题速度也很快，但他比梁贺更沉稳，每道题都仔细验算一遍才往下写。他偶尔抬眼时，会看见梁贺已经在答最后一道附加题，那道题连他都觉得有点绕，需要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推导，可梁贺只是盯着题目看了几秒，就直接写下了答案。
许临天挑了挑眉，收回目光时，指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有点意思。
旁边的吴迪也注意到了，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卡壳的附加题，又看了眼梁贺已经写满答案的试卷，眼神复杂。
语文考试时，梁贺更是如鱼得水。古诗文默写连错字都没有，阅读理解的答案简洁精准，连作文都写得飞快，格子刚够就停了笔，字迹清秀有力，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考场上的时间过得很快，铃响时，大部分同学还在埋头赶最后几道题，梁贺却已经检查完第三遍，率先站了起来，将试卷轻轻放在讲台上。
“这么快？”监考老师愣了一下，看了眼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答案，赞许地点了点头。
梁贺没说话，转身走出教室。走廊里，孙浩正从隔壁班出来，两人目光对上，孙浩嗤笑一声：“写得快不代表写得对。”
梁贺脚步没停，只淡淡回了句：“总比写不完强。”
孙浩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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