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逞强

许临天那句“除了学习，别的都不行”像根细针，精准戳中了梁贺骨子里的傲气。他本就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精力，可被人这么一激，那点藏着的好胜心瞬间翻涌上来。

“不敢？”梁贺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了点冷意，“你说反了。”

没等许临天反应，他径直走向体育委员：“剩下的项目，我全报了。”

体育委员惊得手里的报名表都掉了：“全……全报？跑步、跳远、跳高、铅球……你确定？”

“嗯。”梁贺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苏小航嗤笑：“吹吧他就！真当自己是全能王？”孙浩也皱着眉，觉得这转校生简直疯了——哪有人敢一次性报完所有项目的？

许临天站在原地，看着梁贺在报名表上签下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忽然有种预感，自己刚才那句激将，恐怕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运动会当天，梁贺成了全场焦点。

先是100米短跑。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几乎与声同步冲出起跑线，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呐喊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冲过终点线时，他比第二名快了将近两个身位，计时器上的数字让裁判都愣了愣。

“破校纪录了！”有人惊呼。

许临天站在跑道边，看着梁贺面不红气不喘地走回来，喉结动了动。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爆发力够强，可跟梁贺比起来，竟然有种“不够看”的感觉。

接下来的跳远项目更惊人。梁贺助跑时步伐从容，起跳的瞬间却像装了弹簧，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地时沙坑被砸出个深坑。测量员报出数字时，连隔壁班的体育老师都跑过来确认——这成绩，比五年级的纪录还远。

“他到底是不是二年级的？”观众席上有人忍不住问。

梁景川和梁婉宁就坐在贵宾席，看着弟弟在赛场上碾压式的表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梁景川手肘碰了碰姐姐：“小时候就说他运动神经好，你还不信。”梁婉宁笑着摇头：“我哪想到他藏得这么深。”

周围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瞥见这一幕，都悄悄咋舌。谁不知道梁家这位大小姐和二少爷向来眼高于顶，平时在学校里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今天竟然为了个二年级的转校生露出这种表情？这转校生到底什么来头？

最让许临天“打脸”的是400米决赛。他和梁贺分到一组，起跑时两人并驾齐驱，可跑到后半程，梁贺像是不知疲倦似的，速度丝毫没减，渐渐拉开距离。冲线时，许临天看着梁贺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被甩开”的滋味。

“承让。”梁贺递给他一瓶水，语气里听不出嘲讽，却让许临天的脸莫名有点发烫。

“下次未必。”许临天接过水，语气硬邦邦的，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的强，强到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最后一项铅球，梁贺更是没给别人留余地。他拿起铅球时动作随意，手臂轻轻一扬，那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远远落在所有人都没触及过的区域。裁判报出成绩后，全场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苏小航和张昊缩在角落里，彻底没了声音。孙浩望着领奖台，脸色比上次月考拿第三时还要难看。

梁贺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胸前挂着一串金牌，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梁贺低头看向台下，目光扫过许临天，又落在梁景川和梁婉宁身上，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清晰的笑。

他不是喜欢凑热闹，只是讨厌“被看扁”。既然这群人只认实力，那他就把所有方面的实力，都摆在他们面前。

颁奖结束后，许临天走过来，难得正经地说：“你确实厉害。”

梁贺挑眉：“现在知道了？”

“但学习上，我不会输。”许临天看着他，眼里燃起了斗志。

梁贺笑了：“拭目以待。”

远处，梁婉宁看着这一幕，对梁景川说：“看来，贺儿在这儿找到对手了。”

梁景川勾唇：“是好事。总憋着，该发霉了。”

阳光正好，赛场上的欢呼还在继续，而属于梁贺的“碾压”，早已不止于成绩单。

运动会后，总有人借着路过的名义往二年级一班门口凑，目光黏在梁贺身上就挪不开。

“你们觉不觉得……他侧脸跟梁家大小姐有点像？”有个四年级的女生偷偷拽同伴的袖子，“尤其是眉骨那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同伴仔细瞅了瞅，倒吸一口凉气：“何止啊！鼻子和嘴的弧度，跟梁二少爷也像！”

议论声越来越密，有人想起家里长辈闲聊时提过的话——梁家三少爷是个天生的神童，三岁能背整本《唐诗三百首》，五岁通读外文原著，被圈里人私下叫“活字典”“小菩萨”，只是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活字典？梁家三少爷？”有人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他该不会就是……”

这念头一冒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脑子要炸开了。难怪他学习体育样样顶尖，难怪梁家大小姐和二少爷会亲自来看运动会，还露出那种旁人难得一见的欣慰表情！

可没人敢去问。梁家那两位在学校里向来是高岭之花，平时连对视都吝啬，谁有胆子凑上去问“那个转校生是不是你们弟弟”？只能把这惊天猜测憋在心里，每次路过二年级一班，眼神都带着探究和敬畏。

而被众人揣度的梁贺，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运动会那天的后遗症比他想的更重，铅球项目时手臂发抖的酸胀感还没消，400米冲线后那阵脱力感更是藏得辛苦——他当时扶着栏杆站了足足半分钟，才压下眼前的眩晕，转身时又换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些细微的狼狈，全被许临天看在眼里。

他记得梁贺扔完铅球后，悄悄往身后瞥了一眼，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那是用力过度的本能反应；记得400米终点线前，对方看似轻松的步伐里，有一瞬间的踉跄，只是很快用摆臂掩饰了过去。

“逞强。”许临天低头刷题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心里冒出这两个字，却没半分嘲讽，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课间，梁贺又溜去了一年级。林放和赵磊在厕所隔间里，声音压得更低了：“贺哥，今天好多人跟我们打听你！说你长得像梁家少爷！”

梁贺扯了扯嘴角，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让他们猜去。”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血缘刻在骨相里，藏不住的。但只要他不承认，梁家不松口，这些猜测就永远只是猜测。

回到教室时，正好撞见许临天拿着水杯往外走，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许临天的水洒了点在梁贺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缩了一下。

“抱歉。”许临天递过纸巾，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块淡淡的红痕，是运动会握接力棒太用力留下的。

梁贺接过纸巾擦了擦，没说话。

“下次别硬撑。”许临天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铅球扔完，你胳膊抖了。”

梁贺猛地抬眼，对上他平静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探究，只有一句简单的提醒。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巾，指尖泛白。原来这人什么都看见了。

“不关你的事。”梁贺转身回座位，背影比平时僵硬了些。

许临天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只是端着水杯走向饮水机时，脚步慢了半拍。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梁贺的课本上，映出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原来再厉害的神童，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也会累，也会疼。

这个认知，让许临天心里那点较劲的念头，忽然淡了些。

或许，比起输赢，这个总爱逞强的对手，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