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划破死寂。我提着灯笼，脚步踩在覆满霜花的回廊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福公公落后半步跟着，袖口铁尺暗扣机关，脚步声在雪地上拖出诡异双痕。
月光照见殿门蛛网，某处缺口呈刀锋状裂痕。我手指摩挲着胸前的同心结残段，想起霜蚕赐死那天，腕间绷断的红绳缠着碎玉，她最后说“若真相不能改命，那我便改写真相”，那时我就该明白的。
屋内药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我掀开布幔，角落里的木匣露了出来。“蚕”字暗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铁锁锈迹呈现新月形刮痕。霜蚕教我辨识密信术时，指尖划过绢帛留下的月牙印记突然闪过。
“老奴在外守着。”福公公突然轻咳一声，退到门槛边。靴跟碾碎冰凌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注意到他影子比往常歪斜七分，想起刺客使用的暗卫手法正是霜蚕所授。
锁扣弹开的瞬间，褪色绣帕飘落。帕上并蒂莲因年久已褪成血痂色，那是我们入尚宫局那天一起绣的。我颤抖着展开绣帕，同心结断口处缠着半颗珍珠，正是当年霜蚕腕间崩落的那颗。
绢帛簌簌作响地展开，霜蚕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我为棋局而生，你为棋局而活。”
我手指抚过“你为棋局而活”，泪珠砸在血字上晕开细纹。福公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临终前说，若你看到这封信，便是她输了命运。”
翻转绢帛时背面“蚕死丝尽”浮现，血泪般顺着灯影流淌。我死死攥着绢帛，指节发白。霜蚕，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福公公拐杖点地，袖口银光一闪，和刺客的一模一样。我猛地抬头，看见他虎口陈年刀疤与刺客完全一致。
风突然吹灭烛火。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我摸到夹层里滑出的银蚕令，金属冷光映得瞳孔骤缩。令牌背面“沈家密道通行无阻”七字泛着幽蓝。
“不该碰的...”福公公话音未落，我已将银蚕令藏入袖中。嘴角扬起与霜蚕赐死那天相同的冷笑。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我盯着他，“霜蚕的死，太后的阴谋，还有...景和帝的身世。”
福公公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让我想起霜蚕第一次教我下棋时，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响。
我转身要走，却听见他说：“她临死前还在为你布局。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痛苦。”
“可我已经知道了。”我回头看他，“你说过，最要紧的是真心。那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人？”
福公公沉默许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他停下，我看见他手帕上有血渍。那抹红色让我想起霜蚕临死时嘴角的血。
“时候不早了。”他收起手帕，“小心脚下。”
我走出偏殿，夜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银蚕令在掌心发烫，我知道，这场棋局还没有结束。
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又响了。我握紧令牌，朝着东宫方向走去。霜蚕，你说我是为棋局而活，那我现在就要走出自己的一步。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冷宫偏殿，窗内微弱的烛光摇曳。福公公的身影在窗后晃动，显得格外孤独。他真的只是个太监吗？还是...
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银蚕令上的“沈家密道通行无阻”七个字在我脑海中闪现。太后，你的秘密，我一定会挖出来。
雪越下越大，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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