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物理练习册里慢慢变干,叶脉像褪色的五线谱,记着秋雨里没说出口的话。周明宇的错题本换了新的,封面是她偷偷塞给他的,印着梵高的星空——那天他抱怨旧本子太丑,她嘴上说“丑人配丑本”,转身却跑遍了学校门口的文具店。
新本子的第一页没写题目,画了个发光的灯泡,里面蹲着个啃笔头的小人,旁边标着“小满的物理开窍时刻(预计160天后)”。林小满用红笔在旁边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第二天发现鬼脸被圈起来,旁边多了行小字:“比昨天画的单杠进步了0.5分”。
月考成绩贴出来那天,风特别大,吹得红榜哗哗响。周明宇的物理名次往前跳了十五名,林小满的数学卷子上多了个鲜红的对勾——正是那道被他标着“笨蛋小满”的力学题变种。他拽着她往操场跑,书包带子拍打着后背,像两只快活的鼓。
“看到没?”他指着单杠旁的草丛,“上次掉的绿豆冰棒,说不定长出小芽了。”
林小满笑着去推他,却在转身时撞见教导主任的身影。周明宇猛地把她往身后拉,自己半个身子挡在前面,校服后背还沾着早上吃包子蹭的芝麻,像撒了把星星。
那天晚自习,他们没敢去操场。周明宇在纸条上画了个哭脸的主任,旁边写着“警报解除前,改用眼神交流”。林小满看着他假装认真听讲,却用余光偷偷瞟她的样子,突然觉得课本上的三角函数都变得软绵绵的,像棉花糖绕着坐标轴转。
倒计时牌变成“150”的清晨,林小满在课桌里发现了包橘子糖。透明包装袋上印着新的生产日期,刚好是她生日的前一天。周明宇的后脑勺在晨光里泛着软毛,她剥开糖纸塞进口袋,指尖触到笔袋里那叠纸条,突然数起了糖纸的褶皱——这次有十七道,比上次多了十道。
窗外的梧桐树又落了片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林小满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数字,突然明白有些约定不用等倒计时结束,就像此刻含在嘴里的甜,早就漫过了整个秋天。生日那天的早读课,林小满的笔袋里多了支钢笔。笔帽上刻着只小小的蝉,翅膀上的纹路像极了物理题里的电路图。周明宇用胳膊肘撞她,眼神往讲台瞟,嘴上却在读《岳阳楼记》,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尾音飘得晃晃悠悠。
她旋开笔帽,发现笔杆里藏着张卷成细条的纸。展开来看,是用钢笔描的橘子糖图案,旁边写着“149天,钢笔比铅笔适合验算你的数学错题”。林小满握着那支笔,突然觉得指尖的温度能把墨水焐热,在草稿纸上写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点橘子味的甜。
冬天来得比往年早,第一场雪落时,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120”。课间操取消了,大家缩在教室里刷题,哈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周明宇的物理错题本上开始出现暖宝宝的包装纸——他说“冷的时候脑子转不动,得给错题本也保暖”。
林小满在他的本子里发现了张画,两个小人裹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窗外飘着雪花,旁边标着“空调再冷也不怕,我带了暖手宝”。她突然想起夏天的冰棒,秋天的梧桐叶,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碎片,早被他悄悄串成了线。
期末考的前一天,周明宇把物理笔记借给她。最后一页夹着片干了的橘子瓣,边缘卷得像朵小玫瑰。“这是上次买糖送的试吃装,”他挠挠头,耳尖红得像被冻着了,“听说补充维生素能考高分,虽然它已经干成标本了。”
林小满把那片橘子瓣夹进语文书,刚好压在“长风破浪会有时”那句诗上。晚自习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雪地上洒下片暖黄,远处的路灯像颗颗没熄灭的星星。她望着倒计时牌上的“100”,突然觉得这个数字不再像悬着的叶子,而像块沉甸甸的糖,含在嘴里,甜得能撑过整个寒冬。
周明宇突然敲了敲她的后背,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画着两个举着成绩单的小人,头顶飘着个大大的对勾,旁边写着“99天后,图书馆见”。林小满看着那个数字,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像在给这个约定盖了个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