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林小满把钢笔轻轻放在桌角，笔帽上的蝉在阳光下闪了闪。走出考场的瞬间，夏风卷着蝉鸣扑面而来，比去年任何时候都要清亮。她看见周明宇站在香樟树下，手里举着两支绿豆冰棒，塑料包装上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淌，像极了那个单杠下的午后。
“考得怎么样？”他把冰棒递过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林小满咬了口冰棒，绿豆的甜混着心跳的鼓点，在舌尖漫开。“物理最后一道题，”她故意顿了顿，“辅助线跟你教的一模一样。”周明宇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点燃了两盏小灯，耳尖红得和远处的晚霞连成一片。
市图书馆的空调果然很凉，林小满裹紧了带来的薄外套，看着周明宇把习题册摊在靠窗的位置。梧桐叶在风里摇摇晃晃，真的像他说的抛物线，一片接一片落在窗台上。
“你看，”他指着窗外，“我画的梧桐叶没骗你吧？”
林小满没看叶子，只看着他。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像画在脸上的辅助线。她突然想起那本星空错题本，想起红绸带上的结，想起倒计时牌上一个个减少的数字——原来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此刻的并肩而坐。
周明宇从书包里摸出个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来看，是支新钢笔，笔帽上刻着两只蝉，翅膀挨着翅膀。“上次那支该退休了，”他挠挠头，“这支能陪我们……走更远的路。”
远处传来借阅处的报时声，林小满握着那支笔，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画出个小小的对勾。窗外的蝉鸣又开始炸成一片，这次不再是倒计时的背景音，而是像首盛大的歌，为两个少年的约定，按下了播放键。
她低头翻开新的错题本，第一页空白处，周明宇的字迹正慢慢浮现：“倒计时结束，新的故事开始了。”旁边，她画了两个并肩的小人，头顶的梧桐枝上，两只蝉正振翅高飞，翅尖碰在一起，像在悄悄说着什么。
新错题本的第二页，被林小满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坐标轴。周明宇在旁边添了条正弦曲线，说“这是我们以后的成绩波动图，得有起有伏才好看”。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纸上，把曲线照得明明灭灭，像在轻轻摇晃。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两人正在图书馆整理习题册。快递员的电话打到周明宇手机上时，他手一抖，把物理公式手册掉在了地上。林小满捡起来，发现扉页夹着的图书馆门票边角已经磨圆，上面的日期被红笔圈了又圈。
“市大物理系，”周明宇举着通知书，声音里的雀跃快要溢出来，“跟图书馆就隔两条街！”
林小满的通知书上印着“市大数学系”，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突然想起那支刻着双蝉的钢笔，原来有些约定，早就藏在了并肩刷题的每个日夜。
他们把旧习题册捆成一摞，卖给了收废品的大爷。铃铛声叮叮当当，混着蝉鸣飘向远处。周明宇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是去年夏天的牌子，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刚好是今天。
“你看，”他剥开糖纸，把糖递到她嘴边，“连糖都知道，新故事得从甜的开始。”
林小满含着糖笑，橘子味的甜漫过喉咙，像把整个夏天都咽进了心里。远处的梧桐树上，两只蝉正并排趴在叶子上，翅膀振动的频率渐渐同步，像在唱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
新错题本的第三页，还空着。但林小满知道，很快就会被填满——或许是图书馆的座位号，或许是高数课的重点笔记，或许是某个飘着落叶的午后，他教她解的又一道难题。而那页最顶端，一定会画着两只蝉，翅膀挨着翅膀，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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