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雨夜新生

雨在零点又落下来，细而长，像无数根透明的针。沈砚把车停在旧城区尽头，熄火后没立刻下车。挡风玻璃上的水珠顺着雨刷的轨迹往下爬，像一条条透明的蛇。他掌心还攥着那枚芯片——钥匙里拆下的【囚徒编号：000】。芯片边缘的金属触点被体温焐得发暖，像一颗不肯冷却的心。

车门推开，冷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铁锈味。老城区的巷子太窄，车灯只能照见前方两米，再远就是一团浓稠的黑暗。沈砚把帽衫兜帽扣上，沿着墙根走。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暗红色的砖，像一道道陈年的伤口。他数着门牌，到“福安旅社”时，雨忽然大了，水声盖过心跳。

旅社的招牌灯坏了一半，只剩“福安”两个字亮着，像一句没说完的告别。沈砚推门进去，前台没人，登记簿上落着灰。角落里，一只橘猫蹲在行李箱上，尾巴卷成问号。猫看到他，轻轻喵了一声，跳下箱子，尾巴扫过他的裤脚。行李箱上贴着一张便签：

【给第十三号陪审员。——阿辰】

沈砚愣住。阿辰，段煜辰的乳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这么叫。他蹲下身，打开箱子。箱子里没有衣物，只有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桌面背景是高架桥下的那把空椅子。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是【雨夜新生】。

他点开，弹出一段实时视频窗口。画面里，林舟坐在一间陌生的病房，窗外雨幕密集。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指根纹着黑桃Q的尾端。她抬眼，对着镜头笑，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像在耳边低语：

“沈砚，欢迎来到雨夜新生。

我活着，是因为阿辰把记忆给了我。

现在，我把记忆还给你。”

画面切换，出现十七年前的手术室——无影灯下，十三岁的阿辰躺在手术台，胸腔被打开；少年沈砚把一截染血的肋骨塞进证物袋；林舟睁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进耳廓，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视频暂停，字幕出现：

【记忆回收完成。】

【囚徒编号：000，状态：自由。】

【证人编号：013，状态：苏醒。】

沈砚的指尖在键盘上颤抖，像触碰滚烫的铁。

视频继续，林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辰的心脏停了十三秒，又跳了十三次。

第十三根肋骨，是他留给我的钥匙。

现在，我要用它，打开最后一扇门。”

画面切回病房，林舟起身，拔掉输液针，走到窗前。雨幕中，高架桥的轮廓若隐若现，桥下的水洼映出十三盏路灯，像十三颗坠落的星。她回头，对着镜头说：

“沈砚，你准备好了吗？

雨停了，门就开了。”

视频结束，屏幕黑下去，只剩一行白色小字：

【倒计时：13:13:13】

沈砚抬头，窗外的雨忽然停了。橘猫跳上窗台，尾巴扫过倒计时数字，像一把柔软的刷子，把黑暗一点点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