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那双枯瘦的手，终究没能再碰触到秦淮茹（沈凝）兜里那两分钱。那几根灰褐色的芦花鸡毛，如同无形的符咒，将她死死钉在原地，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最终在邻居们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像只斗败的鹌鹑，灰溜溜地、一步三晃地挪回了屋里。
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表面的流动。三大妈、二大妈几个邻居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对沈凝的摊位投来了更多好奇与探究的目光。沈凝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埋头专注于手中的针线。她将三大妈送来的那条破裤子放在膝上，用仅剩的几块颜色相近的布头，精心设计了一个类似棒梗棉袄的“双层活补丁”。外层用了块深蓝布，边缘折得一丝不苟，针脚细密均匀，在膝盖磨损处形成一个平整的衬底。接着，她又用一块更小些的、颜色略浅的藏青布覆盖其上，沿着边缘细细缝了一圈，最后在中心位置，用仅剩的一点白线，绣了一个简洁的十字星图案。
针尖在布料间灵活穿梭，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这声音奇异地抚平了沈凝紧绷的神经，也将小当和槐花吸引过来，依偎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当最后一针收尾，沈凝轻轻咬断线头，将裤子提起对着光展示。那补丁服帖平整，颜色过渡自然，中心的十字星图案更添了几分用心和别致。
“哎呀！淮茹，你这手艺可真神了！”三大妈接过裤子，翻来覆去地看，喜得眉开眼笑，“这哪是补丁啊，这都快成装饰了！比新买的还板正！这两分钱花得太值了！”她痛快地付了钱，还特意提高嗓门夸了几句。
【收入：2分钱。】
【系统能量：1.2/100（微弱增长）。】
两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再次落入掌心，与之前的汇合。四分钱！沈凝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微不足道却滚烫的分量。这是她亲手挣来的，没有被任何人吸血的第一笔“干净”钱！
三大妈的称赞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快漾开了波纹。二大妈拿着件袖口磨破的旧棉袄来了，前院李婶也送来一条开线的大围裙……小小的摊位前竟也排起了小小的队伍。沈凝来者不拒，神情专注，飞针走线。她利用布头堆里各种零碎，将一件件破旧衣物修补得焕然一新。虽然收费低廉（大多只收一、两分钱），但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对“独立”二字的执着。
【收入：1分钱（修补棉袄袖口）。】
【收入：1分钱（缝补围裙）。】
【系统能量：1.4/100（持续微弱增长）。】
【……】
微弱的能量增长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不明亮，却坚定地存在着，驱散着绝望的寒意。小当和槐花依偎在妈妈身边，看着一枚枚小硬币被妈妈郑重地收进怀里，小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懵懂的安稳和依赖。
当最后一件邻居送来的衣服修补完毕，夕阳的金辉已经斜斜地洒满了四合院。沈凝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和发僵的手指，看着怀里揣着的总共八分钱，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初步站稳脚跟的踏实感。
八分钱能做什么？在这个年月，可以买四个最便宜的杂粮窝头，或者一小块猪板油。
猪板油！
沈凝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目标。她需要油！需要热量！需要让孩子们肚子里有点油水！更重要的，她需要“香”！一种能彻底点燃她计划、撕开四合院那层虚伪平静的“香”！
她毫不犹豫地拉起小当和槐花，无视贾家窗户后贾张氏那怨毒如蛇蝎的窥视目光，直奔胡同口的副食品店。用八分钱中的六分，换回了一小块雪白、带着些许腥气的猪板油。
回到那个冰冷压抑的家。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的锥子戳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怨气都扎进鞋底里。棒梗不知又野去了哪里。沈凝视若无睹，径直走进狭小油腻的厨房。
她小心翼翼地洗了手，找出家里唯一一口还算完好的铁锅。用仅剩的一点柴火点燃灶膛。锅烧热后，她将那一小块宝贵的猪板油切成更小的丁，放入锅中。伴随着“滋啦”一声轻响，白色的油脂在锅底迅速融化、收缩，诱人的油香如同爆炸般升腾而起，瞬间充满了狭小的厨房，并霸道地穿透薄薄的墙壁，向整个中院弥漫开去！
这久违的、纯粹的荤油香气，在常年寡淡缺油水的四合院里，无异于一颗香气炸弹！
小当和槐花像两只闻到腥味的小猫，紧紧扒在厨房门口，小鼻子使劲抽动着，大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渴望。贾张氏在屋里也坐不住了，那香味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肝，她忍不住掀开门帘一角，三角眼里射出贪婪又嫉恨的光。
沈凝全神贯注。她用锅铲小心地翻动着油渣，看着它们从雪白变得焦黄，体积缩小，渗出更多清亮的猪油。那“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霸道无比的焦香，是她此刻最动听的战歌。她将熬出的猪油小心地盛进一个洗净的小瓦罐里，金黄油亮，这是未来日子里珍贵的脂肪来源。锅里剩下的，是蜷缩成金黄色、酥脆诱人的油渣。
她拈起一小块，吹了吹，递给眼巴巴的槐花。槐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小嘴鼓动着，幸福的油光瞬间点亮了她的小脸：“妈！香！真香！”
小当也分到一小块，同样吃得眼睛眯成了月牙。
沈凝自己也尝了一小块。久违的油脂焦香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微咸，瞬间抚慰了干涸的肠胃，也点燃了更深的斗志。她将剩下的油渣仔细收好，只留下几块最小的在碗底。然后，她舀出小半碗糙米，用新熬的、还带着温热的猪油快速翻炒几下，米粒瞬间裹上了一层诱人的油光。再加入清水，盖上锅盖。
很快，一股不同于寻常糊糊的、混合着米香和浓郁猪油香气的独特味道，再次强势地弥漫开来。这味道，比单纯的油渣香更醇厚、更勾人食欲，带着实实在在的“富足”感！
中院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傻柱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破布鞋走了出来，鼻子像猎犬一样使劲嗅着空气，满脸的困惑和垂涎：“嚯！这什么味儿？这么香？谁家开荤了？”他循着香味，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贾家的方向，正好看到厨房窗户里，秦淮茹（沈凝）专注搅动锅铲的侧影。
傻柱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秦淮茹家永远是清汤寡水、愁云惨雾的。这霸道勾人的油香……是从秦姐家飘出来的？他挠了挠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被勾起的、蠢蠢欲动的探究。
后院，许大茂也闻到了味儿。他刚从外面回来，正心疼他那两只宝贝老母鸡今天只下了一个蛋，突然被这浓郁的油香一冲，顿时觉得手里的鸡蛋都不香了。他皱着鼻子，酸溜溜地朝中院方向啐了一口：“呸！穷酸样儿，不知道又使了什么歪门邪道弄来的油水！骚气！”话虽如此，他的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沈凝将熬好的、泛着油光的稠粥分盛出来。给贾张氏的那一碗，她特意盛得最多，上面还象征性地放了两粒最小的油渣。然后，她端着碗，走进了堂屋。
“妈，吃饭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贾张氏早就被那香味勾得坐立不安，此刻看到那碗明显油水充足、还点缀着金黄油渣的粥，三角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她劈手就想夺过碗，嘴里习惯性地要骂：“丧门星！弄点好东西就……”
“妈，”沈凝端着碗的手微微一侧，避开了贾张氏的抢夺。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贾张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今天的粥，稠。”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油也足。您慢点吃，别烫着。”
她的目光扫过贾张氏贴身的口袋，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那把五斗橱小抽屉的钥匙。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怯懦哀求，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提醒。
贾张氏伸到半空的手僵住了。她看着秦淮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想起早上那几根让她魂飞魄散的鸡毛，还有那冰冷威胁的语气……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压过了对食物的贪婪。她张了张嘴，那句刻薄的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她脸色发青。
沈凝不再看她，平静地将粥碗放在贾张氏面前的小炕桌上。然后，她转身，将另外两碗明显稀薄很多、但同样飘着油花的粥端给了眼巴巴的小当和槐花，声音温和下来：“慢点吃，小心烫。”
她自己则端起了最稀薄、几乎没有油星的那一碗。
小当和槐花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乎乎的油粥，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槐花甚至偷偷地、无比珍惜地舔了舔碗边残留的油渍。这微小的动作，像根刺，扎在沈凝心上，也刺破了这顿“油水饭”表面短暂的平静。
贾张氏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最稠、油渣最多的粥，又看看秦淮茹手里那碗清汤寡水，再看看两个孙女满足的小脸，最后对上沈凝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那张刻薄的脸上扭曲着。是愤怒？是嫉恨？还是……一丝被彻底看穿、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恐慌？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毒都搅进去，然后舀起一大勺，连粥带油渣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沈凝安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稀薄的粥，味同嚼蜡。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食物上。透过厨房敞开的门，她能清晰地看到傻柱站在自家门口，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种被强烈吸引的探究。许大茂阴阳怪气的嘀咕声也隐约从后院传来。
那霸道勾人的油香，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想象的更大。它不仅仅是一顿饭的香气，更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第一次，真正地撬动了四合院这潭死水下，那根深蒂固的、围绕着秦淮茹的“吸血与被吸血”的平衡杠杆！
一道清晰的裂痕，已然在无形的壁垒上蔓延开来。
沈凝放下空碗，碗底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闷头喝粥、不敢抬头的贾张氏，扫过门外探头探脑的傻柱，最终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里。
脑海中的系统光幕无声浮现：
【阻止贾张氏向傻柱索要饭盒任务：进行中（剩余时间：5天）。】
【开辟独立经济来源任务：初步达成（缝补收入）。】
【系统能量：1.6/100（持续微弱增长）。】
能量在增长，任务在推进。但沈凝心中没有丝毫松懈。贾张氏的怨毒、棒梗的贪婪、傻柱的探究、许大茂的嫉恨……这些只是暂时被压制、被吸引，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
她走到墙角，将那个装着新熬猪油的宝贝瓦罐，小心翼翼地藏进了五斗橱最底层、一堆破布的深处。手指拂过粗糙的柜板，眼神幽深如寒潭。
撬开的缝隙，还不够大。
撕开的伪装，还不够彻底。
这四分钱和半罐猪油点燃的火焰，必须烧得更旺，烧穿这腐朽的屋顶！
她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尖陷入掌心。
‘贾张氏，你以为这就完了？’
‘傻柱，许大茂好戏，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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