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

左奇函再次来到旧楼时，是暑假的第三个周末。他手里拎着袋新的面包，走到铁门旁时，脚步顿了顿——门垫下似乎鼓着什么，露出一小截金属

他弯腰掀开褪色的门垫，一把旧钥匙躺在灰尘里，钥匙环上挂着个小小的向日葵挂坠，是姜俞白以前总挂在书包上的那个

左奇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捏着钥匙，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蔓延开，却烫得他心口发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来过，她看到了那个笔记本，她或许……并没有真的想彻底离开

推开门，旧楼里的空气依旧潮湿，却好像比上次来时多了点人气。三楼的实验台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的纸箱被打开过，里面的画笔少了一支——是那支他刻了紫藤花的

左奇函的目光落在实验台的抽屉上，上次没锁，现在却轻轻合着。他拉开抽屉，笔记本还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多了一行小小的字，是姜俞白的笔迹：“物理题还有不会的，能再讲一次吗？”

字迹有点抖，墨水洇了一小片，像写的时候很紧张。左奇函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原来她也和他一样，把想说的话藏在最隐秘的地方，用笨拙的方式传递着和解的信号

他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笔记本，翻到她上次卡住的那章，拿出红笔，比以前更仔细地标注着重点，连例题的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字迹被镀上一层暖金色，像在回应那句迟来的请求

中午他没离开，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想象着她坐在那里的样子。面包放在实验台上，渐渐凉了，他却没觉得饿。旧楼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和自己的心跳声，规律而清晰，像在等待什么

下午他开始整理旧楼，把蒙尘的画架擦干净，给暖水瓶灌满热水，甚至找了块抹布，把楼梯上的灰尘都擦了一遍。动作很慢，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像在准备一个重要的约会

傍晚锁门时，左奇函把那把钥匙重新放回门垫下，轻轻拍了拍灰尘，像是在做一个约定。他没立刻离开，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旧楼三楼的窗户，直到暮色漫过窗台，才慢慢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来旧楼，带着面包和笔记，坐在实验台边看书、做题，像姜俞白从未离开过那样。抽屉里的笔记本偶尔会多几道她画的问号，他总会在当天晚上仔细写下解答，第二天再把笔记本放回原位

他们依旧没见面，却通过这本笔记本，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没有提及晚宴的误会，没有抱怨彼此的沉默，只是用这种小心翼翼的方式，一点点填补着曾经的隔阂，像在重新搭建一座桥，缓慢却坚定

暑假过半的某个傍晚，左奇函锁门时，发现门垫下的钥匙不见了。他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跑上三楼，推开门，就看到姜俞白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那支刻了紫藤花的画笔，正在笔记本上写字

夕阳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她的侧脸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神里有点惊讶，还有点慌乱，像被抓住的小兽

旧楼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彼此的呼吸声。隔阂依旧像层薄纱，蒙在两人之间，却在这一刻，被夕阳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左奇函看着她，喉咙有点发紧，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

左奇函你来了

姜俞白点点头，嘴角弯了弯，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姜俞白嗯，来问你题

这个夏天还很长，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解开的误会，都还有时间慢慢说清。至少这一次，他们都没再转身离开，而是站在旧楼的光影里，朝着彼此的方向，轻轻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