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姜俞白开始频繁地失眠。夜里躺在床上，仓库里的画面会像电影片段一样反复在脑海里回放，林森的声音、布料撕裂的声响，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她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枕套

白天的课她很少去了，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宿舍的床上，拉着厚厚的窗帘，连灯都不愿开。宿舍里的光线暗得像永远不会天亮，她蜷缩在被子里，不吃不喝，连手机响了也懒得接——左奇函发来的消息攒了几十条，从最初的兴奋分享，慢慢变成小心翼翼的询问，最后是带着担忧的“你到底怎么了”，她却一条都没敢点开

室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买来的饭放在床头，过了半天还是原样

室友俞白，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室友坐在床边，声音轻轻的

室友你这样下去不行

姜俞白裹着被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姜俞白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像被灌了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以前她最喜欢的画笔，现在扔在画桌上积了灰，画布还是空白的，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要看到画具，就会想起那张被揉皱的速写稿，想起那天在仓库里被毁掉的一切

有天下午，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外面的阳光很亮，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反而让她觉得刺眼。她扶着栏杆，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所有人都在正常地生活，只有她被困在原地，坠入了一个无声的深渊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高中时因为家庭变故，她也曾这样过，整整半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后来是左奇函每天带着画册来找她，一点点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可现在，她不敢告诉他，她怕自己这幅糟糕的样子，会让他失望，更怕这份沉重的秘密，会把他也拖进深渊

晚上，左奇函又打来电话，这一次，她没接，直接按了挂断。没过几秒，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左奇函发来的：“俞白，我很担心你。如果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明天就买最早的车票过去，好不好？”

看着那条短信，姜俞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抱着手机，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敲打，却怎么也打不出一个字。她想让他来，想靠在他怀里哭，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告诉他；可她又怕，怕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怕他知道真相后会难过，会愤怒，会因为她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交换生机会

最后，她只是删除了输入框里的文字，把手机扔在一边，重新蜷缩回被子里。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又缓慢，像在倒计时。她知道自己的抑郁症复发了，那些曾经被压制下去的黑暗情绪，此刻正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而她，却只能独自在深渊里挣扎，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画桌上的星轨模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那是他们曾经对未来的期待，可现在，对姜俞白来说，那片星空，好像再也不会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