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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虚的风雪比记忆中更锋利。
我展开残存的四对羽翼，在暴雪中艰难前行。旭凤留下的双生火印记在胸口发烫，像盏微弱的灯指引方向。他昏迷前说的最后半句话——"回昆仑虚...找我们埋的..."——每个字都刻在心上。
"我们埋的..."
三百年前初遇时，我还是白羽胜雪的鸟族公主，他是意气风发的天界战神。在这雪山之巅，我们曾...
记忆突然模糊。风雪中浮现零碎片段：旭凤蹲在冰窟里埋东西，我站在洞口放哨；他指尖燃着凤凰火融化冰层，我偷偷将一片黑羽塞进那个玉盒...
"是这里！"
悬崖边的冰洞已被积雪掩埋大半。我徒手刨开冰碴，指尖被割得鲜血淋漓也顾不上。双生火突然剧烈跳动，指引我看向洞壁某处——冰层下隐约透着红光。
暗凤之力凝聚在掌心，我一拳击碎三尺厚的冰壁。碎冰四溅中，露出个赤玉匣子。匣面刻着凤凰与孔雀交颈的图案，缝隙处还夹着一片熟悉的黑羽——正是当年我偷偷塞进去的那片！
玉匣打开的刹那，整个冰洞被金红色光芒充满。匣中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根漆黑如夜的凤羽，一卷用冰蚕丝裹着的画轴，以及...半块桂花糕？
指尖刚触及黑羽，异变陡生！羽毛突然燃起金焰，火光中浮现少女身影——是初代暗凤！她比在意识世界所见更鲜活，羽衣上沾着血污，折断的翅膀无力垂在身后。
"后来者..."她的声音带着跨越时空的回响，"若你见到这段记忆，说明已走到绝境。"
黑羽飘起，轻轻点在我眉心。海量信息洪流般涌入：初代暗凤并非天生邪恶，她为救被天罚的族人自愿容纳恶念，临死前将全部善念凝成这根"烬天之羽"。而它真正的力量不是毁灭，是逆转生死！
"但记住..."少女的身影开始消散，"使用代价是遗忘。你会永远失去关于'最爱之人'的全部记忆..."
光芒散去，我呆立原地，玉匣"啪嗒"掉在冰面上。救旭凤的代价是...忘记他？三百年来每个有他的画面，瑶池初见时他接住琉璃盏的指尖，昆仑雪崩时他护住我的怀抱，弱水深处他濒死也不肯松开的手...
"骗子..."我攥着黑羽跪倒在冰面上，"这算什么拯救..."
指尖突然传来灼热。双生火印记自动触发，将我拉入意识空间。这里没有风雪，只有望不到边的梧桐林。旭凤坐在最大那棵树下，正在翻看什么。
"旭凤！"
他抬头微笑，完好如初。红衣依旧鲜艳，眉目依旧如画，只是脸色苍白得透明。我冲过去想抓住他，手掌却穿过他的身体——这只是通过双生火维系的精神投影。
"找到玉匣了？"他合上手中的册子，封面闪过我跳祈福舞的剪影，"比我预计的早半日。"
我这才看清他膝上堆着的全是画册。随手翻开一页，是三百年前蟠桃宴的场景：我躲在廊柱后偷画Q版荼姚，而他躲在更远处偷画我。画角空白处还题了行小字："今日见到鸟族小公主，她画翘胡子母神的样子真可爱。"
"你...一直..."
"嗯。"旭凤翻到另一页，画面中的我在昆仑雪地里练剑，黑发上沾着雪粒，"从瑶池初见，到昨日弱水..."他忽然咳嗽，投影晃动起来，"每一天。"
每本画册角落都画着相依的凤凰与孔雀。最早的笔触稚嫩，越往后越精致。最后一页竟是前日弱水之战的场景：我龙化的样子狰狞可怖，他却将画面处理得像幅神话史诗，题词是："我的姑娘，连堕落都美得惊心动魄。"
"傻子..."我声音发颤，"谁要你记这些..."
旭凤的投影突然模糊。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双生火明灭不定——现实中的他快撑不住了！
"穗禾..."他挣扎着指向画册末页夹着的黑色羽毛，"答案在..."
意识连接突然中断。我跌回现实，发现手中黑羽正在融化！玉匣里的画轴自动展开，正是旭凤在精神世界翻看的最后一页。画纸空白处浮现新墨迹，是他通过双生火传来的讯息：
"烬天之羽需真心为引。用我的凤凰火点燃它，用你的暗凤血淬炼它，但别用在自己身上——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忘记我。"
风雪突然加剧。洞外传来龙吟，紧接着冰窟剧烈震动！我抱紧玉匣冲出洞口，只见天际盘旋着一条白龙——是龙化的锦觅！她全身覆盖冰晶般的鳞片，爪中握着那块从心口掏出的陨丹碎片。
"穗禾...姐..."她的声音带着龙族特有的混响，"我带来...最后的...钥匙..."
白龙俯冲而下，在我面前化作人形。锦觅的脸已半覆龙鳞，但眼神奇异地清明。她将陨丹碎片按在黑羽上，碎片中渗出半滴金红色液体——是明王泪的残留！
"润玉...骗了所有人..."锦觅的龙爪突然刺入自己心口，"这滴泪...能改规则..."
她将染血的手指点在黑羽尖端。烬天之羽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新的纹路：冬雪覆盖的枯草下，隐约有嫩芽萌发。锦觅的身体开始透明，龙鳞一片片剥落。
"遗忘...如冬雪..."她的声音随风飘散，"记忆...终会...如春草重生..."
最后一字落下，锦觅彻底消散。风雪中只余那根焕然一新的烬天之羽，和悬浮在半空的陨丹碎片。我伸手去接，碎片却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剧痛中，初代暗凤的声音再次响起："规则已改。遗忘将是暂时，但代价是..."
后半句被风雪淹没。我来不及深思，双生火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旭凤的生命在急速流逝！
不再犹豫，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黑羽上。暗凤之血与明王泪交融，羽毛燃起半黑半金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两个选择：将羽毛刺入旭凤心口救他但遗忘，或刺入自己心口与他同生共死。
"傻子..."我轻笑，"当然选第三条路。"
烬天之羽一分为二。较大部分刺向旭凤方向——通过双生火通道直接作用于他现实中的身体；较小部分则刺入我掌心。羽毛入体的刹那，剧痛如千万根钢针穿刺灵魂。
记忆开始崩塌。瑶池初见、昆仑共修、弱水并肩...每个有旭凤的画面都像被橡皮擦抹去。我疯了一般撕下背后最长的黑羽，用最后清醒的瞬间将记忆封存其中。
"拿着..."我对着虚空中的旭凤投影呢喃，"若重逢时我不认得你..."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初代暗凤的叹息："痴儿，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触感唤醒知觉。有人正轻抚我脸颊，指尖带着熟悉的凤凰火气息。睁眼看到的是旭凤憔悴却欣喜的面容，他红衣残破，却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醒了？"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知道我是谁吗？"
我茫然眨眼。这张脸英俊得让人心跳加速，但脑海中空空如也。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如吞炭。旭凤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掩去，将水囊凑到我唇边。
"没关系。"他指尖燃起凤凰火，在空中勾勒出孔雀与凤凰相依的画面，"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认识。"
我下意识摸向背后。新生羽翼柔软得不可思议——四对纯白如雪，四对漆黑如夜。最奇怪的是，每当旭凤靠近，白羽就会不自觉地向他倾斜，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眷恋那温度。
旭凤从怀中取出片黑羽，正是我昏迷前封印记忆的那片。羽毛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他凝视片刻却并未催动，只是珍而重之地收入贴身锦囊。
"等你准备好了再还你。"他扶我坐起，指向洞外，"看。"
风雪已停。晨曦为昆仑群峰披上金纱，云海在脚下翻涌。如此壮丽，却莫名觉得少了什么。我困惑地皱眉，旭凤忽然从背后虚虚环住我，双手引导我结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法印。
"这是..."我脱口而出，"翎光诀起手式？"
旭凤呼吸一滞，随即轻笑："对，我教你的。"他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看来身体比心记得更牢。"
远处云海中，一抹白影若隐若现。龙形的影子一闪而过，爪尖似乎抓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旭凤突然握紧我的手："是锦觅！她还..."
话音戛然而止。我背后的白羽毫无预兆地展开，一根羽毛脱落，飘向龙影消失的方向。冥冥中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带走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走吧。"旭凤为我披上他残破的外袍，"该去结束这场劫了。"
我懵懂点头，任他牵着手踏入晨光。心底空落落的，却又有种奇异的安宁。仿佛跋涉千山万水，终于...
"对了。"我忽然拽住旭凤衣袖，"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转身，眼中闪过万千情绪，最终化作温柔一笑："旭凤。我叫旭凤。"
这个名字像钥匙，轻轻转动了记忆深处某把锁。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红衣少年在瑶池接住坠落的琉璃盏，抬眸时眼尾火焰纹灼灼如生。
"旭...凤..."我喃喃重复，莫名红了眼眶。
他忽然将我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窒息。我本该推开这陌生人，却鬼使神差地回抱了他。背后黑白羽翼同时舒展，将他环绕其中。远处山巅，初升的朝阳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风雪尽头，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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