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虞美人花田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绯色、鹅黄、乳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晃，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流动的云霞。夏栀蹲在花田边，指尖悬在一朵绯色虞美人上方，不敢真的触碰——花瓣薄得像蝉翼，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比画里的颜色更亮。”她侧过头对江逾白说，眼里映着花田的色彩，亮晶晶的。
他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她的帆布包，闻言笑了笑：“所以才叫你过来，比美术馆里的画更鲜活。”
夏栀从画具盒里拿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快速勾勒。她没像往常那样细细描摹，只是用简洁的线条捕捉花田的形态，风过时花瓣起伏的弧度，还有阳光落在花瓣上的透明感。画到一半，她忽然抬笔，在速写本边缘画了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树荫下，背着双肩包，目光朝着花田的方向，正是江逾白。
“在画什么？”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弯腰看她的速写本。
夏栀手忙脚乱地想合上，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他的指尖温热，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夏栀的手腕微微一颤，就没再动了。
“画得很像。”他看着那个小身影，声音里带着笑意，“就是把我画得太模糊了。”
“因为离得远啊。”夏栀小声辩解，脸颊却在发烫。
他没再逗她，只是指着花田深处：“那边有白色的虞美人，混在绯色里特别显眼，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沿着花田边的小径往里走，风卷着花瓣的香气扑过来，夏栀的发梢被吹得乱晃。江逾白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夏栀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还有漫天飞舞的虞美人花瓣。
“风太大了。”他轻声说，收回手时，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温度。
走到花田尽头，果然有一片白色虞美人，像落了满地的月光。夏栀蹲下来写生，江逾白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拿出物理竞赛题，却没怎么看，只是偶尔抬头看她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沾了点草屑，像只专心采蜜的小蝴蝶。
他忽然合上书，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是枚用虞美人花瓣做的书签，白色的花瓣被压得平整，边缘用透明胶带小心地封好，背面还用水彩笔写了个小小的“栀”字，字迹清秀，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刚才趁你画画的时候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虞美人的花瓣不容易保存，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一下。”
夏栀捏着那枚书签，指尖轻轻划过那个“栀”字，心里像被虞美人的香气填满了，又甜又软。她想起他送的银杏叶标本，樱花瓶，还有现在的虞美人书签，原来他总把这些细碎的美好，悄悄攒起来送给她。
“谢谢。”她把书签夹进速写本，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风又起了，吹得虞美人花田起伏成浪，白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过来，落在他们中间的草地上。江逾白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夏栀，等樱花谢了，虞美人也开败了，我们……”
他的话被一阵更急的风打断，风卷着花瓣扑到夏栀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看见江逾白正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
“风太大了，”他笑了笑，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回去吧，不然该晚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栀时不时摸出那枚虞美人书签。她好像能猜到他没说完的话，又好像猜不透。但没关系，她想，就像这风里的花瓣，总会落到该去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速写本上的小身影，又看了看身边并肩走着的江逾白，忽然觉得，这个春天还很长，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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