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窑基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灶间飘来的米香,在槐树下打了个转,又被晚风轻轻吹向远山。阿穗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擦了擦手笑道:“都别围着瓷板啦,先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桌上很快摆得满满当当——青瓷碗里盛着白花花的米饭,陶盘里码着油亮的腊肉炒笋,还有一大盆清甜的丝瓜蛋汤,热气裹着香味儿,引得阿松频频伸长脖子。江逾白把刚洗好的青瓷筷分发给众人,指尖触到碗沿时,还能感受到白日晒过的余温。
周先生夹了一筷子笋,嚼着点点头:“今年的春笋嫩,晒成笋干留着冬天炖肉,肯定香。”阿砚闻言抬头,想起上次去后山挖笋时,阿松差点摔进竹林里,忍不住笑:“到时候让阿松去捡笋壳,他上次还说要拿笋壳编小篮子呢。”阿松嘴里塞着米饭,含混不清地应:“我还能编两个,一个给阿婆,一个给阿砚哥装刻刀。”
夏栀喝了口蛋汤,忽然想起相机里的照片,掏出手机翻给众人看:“你们看这张,阿竹压碗底的时候,阳光刚好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照片里,阿竹皱着小眉头,手里捧着陶泥,眼睫投下的阴影落在脸颊上,旁边石案上的枇杷还沾着井水的水珠。阿竹凑过来看,脸颊微微泛红:“夏栀姐,这张要裱最大的相框。”
饭吃到一半,院门外的老槐树上传来几声蝉鸣,阿柚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星星亮,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去窑口看看余温吧?顺便把明天筛高岭土的工具理一理。”江逾白放下碗,指了指墙角的竹筐:“我下午把筛子修好了,还编了两个新的竹簸箕,明天用着方便。”
饭后,阿松阿竹主动收拾碗筷,两人捧着青瓷碗往灶间走,脚步迈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周先生和阿砚坐在石凳上,就着路灯的光翻看《新叶记》,阿砚指着刚写的句子说:“等老先生的儿子来,咱们把这本书给他看看,也算让他知道老窑这些日子的事儿。”周先生点头:“再让他写写自己的想法,这书就更全了。”
夏栀和阿柚、阿穗提着灯笼往窑口走,灯笼的光映在青砖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窑口的砖块还带着暖意,阿柚伸手摸了摸,笑道:“上次烧的瓷碗应该快凉透了,明天就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烧裂的。”阿穗蹲下身,捡起一块落在地上的小瓷片,对着灯笼光看:“这瓷片白得很,要是磨光滑了,能当书签用。”
正说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夏栀抬头望向远山,忽然说:“等周末客人来了,咱们可以带他们去后山摘野果,再教他们揉泥做小摆件,让他们多留些回忆。”阿柚应着:“还要把老窑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让他们知道这些瓷是怎么来的。”
另一边,江逾白帮阿松阿竹把碗筷洗干净,三个身影在灶间的灯光下忙忙碌碌。阿松踮着脚把碗放进碗柜,忽然说:“江叔叔,明天我能先筛高岭土吗?我想试试自己筛的土能不能做小碗。”江逾白揉了揉他的头:“当然可以,咱们明天一起筛。”
夜深时,众人陆续回屋休息,只有窑口的余温还在慢慢散开,混着院中的槐花香,飘在寂静的夜里。阿砚站在院中央,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手里握着那片阿穗捡的瓷片,忽然觉得,老窑的日子就像这瓷片,看似平凡,却藏着温润的光,而那些即将到来的新故事,正像天边的星星,在不远处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