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窑的鸡就“喔喔”叫了起来,把槐树叶上的露水都震得颤了颤。阿松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一骨碌爬起来,摸着黑套上外衣,脚刚沾地就差点踢到床底的竹筐——那是他昨晚特意放好的,准备今天装筛好的高岭土。
院外已有了动静。阿砚拿着扫帚在扫石板路,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扫得仔细,连砖缝里的碎瓷渣都要挑出来。江逾白正蹲在灶间门口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笃笃”响,带着些晨雾里的湿意。“醒这么早?”江逾白抬头看见阿松,眼里带了笑,“灶上温着粥,先去洗漱,等会儿一起筛土。”
阿松“哎”了一声,跑到井边打水。晨光刚漫过远山尖,把井水照得透亮,他掬起一捧水洗脸,凉丝丝的水汽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困意。等他洗漱完,灶间的烟囱已经冒起了淡青的烟,阿穗正把蒸好的红糖馒头摆进竹篮,蒸腾的热气让她额角沁出细汗:“阿松快来,刚出锅的,就着粥吃最香。”
饭桌上,阿竹还揉着眼睛打哈欠,手里却紧紧攥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什么?”阿松凑过去看,布包里露出半块彩色的石子。“是昨天在后山捡的,”阿竹把石子拿出来,放在阳光下转了转,“我想把它嵌在小碗的把手处,像星星一样。”周先生喝着粥笑:“倒是个巧主意,等会儿筛完土,咱们试试能不能把石子和陶泥粘在一起。”
吃过饭,众人搬着筛子到院中的空地上。江逾白把装高岭土的麻袋解开,土块落在竹簸箕里,发出“沙沙”的轻响。“筛的时候要慢些,”他拿起一个竹筛,往里面舀了半瓢土,“手腕轻轻晃,细土漏下去,粗的留在上面,等会儿再碾碎重筛。”
阿松学着他的样子,把土舀进自己的小筛子。高岭土是灰白色的,带着些湿润的光泽,他晃了两下,细土簌簌落在下面的竹筐里,像撒了一把碎雪。阿竹也搬来小凳子,坐在旁边慢慢筛,她力气小,筛得慢,却把筛子晃得匀匀的,细土在筐底铺成了薄薄一层。
夏栀和阿柚提着相机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晨光斜斜照在院中央,江逾白和阿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筛子晃动的弧度里,细土随着光影落下;阿松和阿竹蹲在小竹筐边,一个专注地晃着筛子,一个时不时把漏下去的细土扒拉匀;周先生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块粗土块在石臼里碾,石杵落下的声音和筛土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倒像支温柔的调子。
“我得把这画面拍下来,”夏栀举着相机,指尖轻轻按下快门,“等客人来了,让他们也看看咱们老窑的早晨是怎么过的。”阿柚蹲在阿竹身边,帮她把筛子里的粗土倒进石臼:“你这筛得比上次好太多了,上次漏下去的土里还混着小石子呢。”阿竹抿着嘴笑,把手里的筛子晃得更稳了。
筛到半晌午,竹筐里的细土已经堆得冒了尖,像座小小的白雪山。阿松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忽然指着筐里的土喊:“你们看!我的土筛得像面粉一样细!”众人围过去看,细土捏在手里能轻轻散开,确实匀净。江逾白拿起一小块,在掌心捻了捻:“不错,这样的土做坯,烧出来的瓷才会匀润。”
阿穗端着茶水出来时,看到阿砚正把筛好的土分成小份装袋。“周先生说,下午先和一小块泥试试,”阿砚擦了擦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等确定土的湿度正好,明天就可以教阿松阿竹做小碗了。”阿穗把茶碗递给江逾白,目光落在那些装土的布袋上,忽然说:“等做了新碗,就用它盛咱们自己腌的咸菜,肯定下饭。”
阳光渐渐爬到槐树顶,筛土的“沙沙”声停了,院中的竹筐和布袋却透着股踏实的劲儿。阿松蹲在竹筐边,用手指在细土上画小房子,画到一半,忽然抬头对江逾白说:“江叔叔,下午和泥的时候,能让我先揉吗?我想试试把土揉得软软的。”江逾白摸了摸他的头,眼底的笑意像晨光里的井水:“好啊,咱们下午一起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