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石板路上织出晃动摇曳的光斑。阿松正蹲在窑边的棚下，用手指捻着筛好的高岭土玩——他把土堆成小丘，又用树枝划出一道道“渠”，看着细土顺着沟壑慢慢流淌，像在摆弄一座小小的土山。
“别玩了，”阿竹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两条洗干净的蓝布帕子，“周先生说客人下午就到，让咱们把石桌再擦一遍。”阿松“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把树枝插进土堆里，起身时裤脚沾了些土灰，他拍了拍，反倒蹭得更匀了。
两人刚把石桌擦得发亮，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夏栀正站在老槐树下张望，见远处走来几个人影，立刻扬声喊：“是客人到啦！”话音刚落，阿砚已经拿起墙边的竹扫帚，把院门口的碎石子扫到一旁；江逾白从棚下搬出两张竹凳，放在石桌旁；阿穗则快步走进灶间，把晾好的薄荷茶倒进青瓷壶里。
最先走进院的是一对年轻夫妻，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院中的老槐树，小手还揪着妈妈的衣角。后面跟着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背着帆布包，手里还提着个果篮，里面装着鲜红的樱桃。
“欢迎欢迎，”周先生笑着迎上去，“路上热坏了吧？快坐，喝杯薄荷茶解解暑。”阿穗把茶碗递过去，青瓷碗沿还带着些凉意，小姑娘接过碗，小口抿了抿，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的！像星星的味道。”众人都笑了，阿松凑过去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松，我会用笋壳编小篮子哦。”
“我叫念念，”小姑娘把茶碗抱在怀里，“妈妈说这里能做小瓷碗，我想做一个带小兔子耳朵的。”阿竹闻言，从兜里掏出那块彩色石子：“我有好看的石子，嵌在碗上，像小兔子的眼睛。”念念立刻伸出小手：“我能摸摸吗？”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看石子，很快就熟络起来。
年轻夫妻打量着院中的景象：墙角的竹筐里堆着筛好的高岭土，石案上还放着没完工的陶坯，窑口的砖块带着些温润的色泽。“这老窑可真有味道，”妻子笑着说，“我们是看了夏栀姑娘发的照片来的，觉得这里的日子特别踏实。”夏栀正举着相机拍念念和阿竹的背影，闻言笑道：“等会儿带你们去后山看看，现在的野草莓正红呢。”
两个大学生则对石案上的《新叶记》感兴趣，阿砚把册子递过去：“这是我们记录的老窑日常，有烧窑的法子，也有挖笋、筛土的事儿。”戴眼镜的男孩翻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说：“这筛高岭土的步骤写得真详细，等会儿能教教我们吗？我们学考古的，对这些老手艺特别好奇。”江逾白点头：“当然可以，下午正好要和泥，你们也试试。”
灶间的炊烟又袅袅升起，这次飘的是腊肉和玉米的香味——阿穗在焖腊肉玉米饭，还蒸了些南瓜糕。念念跟着阿松阿竹在院角捡槐树叶，把叶子夹进自己的小口袋里；年轻夫妻坐在石凳上，听周先生讲老窑的历史，从祖辈烧窑的故事，说到现在筛土、制坯的细节；两个大学生则围着石案，看阿砚演示如何把高岭土揉成均匀的泥团，手指上沾了些土灰，却笑得开心。
槐树上的蝉鸣渐渐缓了，晚风又开始往院里吹，带着些远山的草木气。阿松跑到院门口，看见天边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胭脂盒，红得透亮。他回头喊：“晚霞！像瓷碗上的红釉！”念念跟着跑出来，踮着脚往天上看，小手还指着晚霞最红的地方：“那里有小兔子！在跳呢！”
众人都走到院门口，看着晚霞漫过远山，老窑的炊烟混着槐花香，轻轻飘向天边。江逾白看着那对年轻夫妻的笑脸，看着两个大学生认真记笔记的模样，忽然觉得，老窑的故事从来都不是静止的——就像这晚霞会落下，明天的晨光会升起，新的人来，新的故事就会开始，而那些温润的时光，会像筛好的高岭土一样，慢慢沉淀，酿出最踏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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