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碘伏棉球滚落进排水口时，顾临舟的手腕忽然颤了颤。更衣室昏黄的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蛛网状的阴影，那道烧伤疤痕正贴着我膝盖擦伤处发烫。

"别动。"他掐着我小腿的力度像在驯服野猫，镊子却轻巧地挑出砂砾，"上次在工地捡到的玻璃渣，原来藏在这里。"

我攥紧染血的体育服，想起上周他把我从坍塌的脚手架下拉出来的场景。那时他西装革褛的伤口还在渗血，此刻却像个熟练的战地医生为我包扎。

消毒水混着他袖口的蓝玫瑰暗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危险的鸡尾酒。他忽然用绷带在我脚踝打了个蝴蝶结，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惊——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给流浪猫包扎练就的技术。

"怕我下毒？"他撕开创可贴包装纸，指尖在我掌心淤青处画圈。那是今早被他摔在解剖台时撞的，此刻却被他贴上印着卡通鲸鱼的创可贴。

更衣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撞进他怀里。隔着一层衬衫布料，我听见他心跳声与太平间冷冻柜的嗡鸣共振。他的手掌虚虚护在我后腰，像极了火灾那夜在浓烟中托住我的力度。

"你父亲当年..."他的呼吸突然加重，创可贴边缘被拇指揉得发皱，"也这样给临终病人处理褥疮吗？"

我僵在原地，碘伏瓶翻倒的声响惊飞窗外的乌鸦。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解开的领口，那道延伸至锁骨的烫伤正在泛红——正是我父亲就职的医院特有的化学灼伤痕迹。

储物柜突然传来撞击声，顾临舟猛地将我按在墙角。他滚烫的掌心捂住我嘴唇时，我尝到了血腥味和止咳糖浆的甜腻。门外保安的手电光扫过他颤抖的瞳孔，那里倒映着我锁骨处新渗的血珠。

"呼吸。"他在我耳边低喘，医用剪刀挑开我领口第二颗纽扣。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下滑，最后停在那道玫瑰形状的胎记上——昨夜他醉酒后咬出的伤痕。

警报解除的瞬间，他忽然将额头抵在我肩上。这个近乎脆弱的姿势只持续了三秒，就被破门而入的风撕得粉碎。月光下我们交叠的影子裂成两半，一半落在散落的绷带卷上，一半陷入排水口旋转的血涡。

我弯腰捡起染血的创可贴包装纸，背面用医用蓝笔写着俄文单词。手机翻译软件闪烁的瞬间，顾临舟摔碎了更衣室的镜子。

"люблю тебя（我爱你）"的碎片扎进我脚背时，他正把解剖刀抵在我父亲的照片上。鲜血滴落处，1995年3月28日的产房记录正从裂缝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