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的案件过去三天，公寓里的气氛始终带着一丝微妙的紧绷。柯南没再上门，冲矢昴依旧按时接送小泉洄上下学，煮清淡的粥，说温和的话，可小泉洄总觉得，那层包裹在他身上的“温和”外壳，似乎薄了些。

周五晚上，小泉洄低烧复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朦胧中感觉有人替他换退热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醒了？”冲矢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更低沉些。

小泉洄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他。台灯开着暖黄的光，冲矢昴坐在床边，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全然的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沉在深海里的礁石，坚硬，却又藏着暗流。

“喝点水。”冲矢昴扶他坐起身，递过一杯温水。

小泉洄小口喝着，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他放下水杯，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不是冲矢昴，对吗？”

空气瞬间凝固。

冲矢昴的动作顿住，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摘下了眼镜，露出那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睛——那是属于赤井秀一的眼神，冷静，且极具穿透力。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伪装的温和，只剩下属于FBI搜查官的沉稳。

小泉洄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承认，愣了愣，才低声道：“从一开始。”

从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从听到“冲矢昴”这个名字时，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不敢确认，或者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赤井秀一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

“或许吧。”小泉洄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被子上的褶皱，“你接近我，是因为我父母？”

这是他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冲矢昴——不，赤井秀一——不可能平白无故照顾一个陌生的高中生，除非他的父母和组织，和FBI，有着某种联系。

赤井秀一重新戴上眼镜，遮住了眼底的锐利，却没再掩饰身份：“你父亲小泉彻，曾是组织的外围合作者，负责提供某些特殊材料。但我们查到，他在五年前就脱离了组织的视线。”

小泉洄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父亲……果然和组织有关。

“那我母亲呢？”他追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关于母亲的记忆，原主的脑海里只有模糊的温柔剪影，从未有过具体信息。

赤井秀一的目光沉了沉：“你母亲，宫泽奈绪，是组织的研究员。”

“宫泽……”小泉洄喃喃重复着这个姓氏，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和宫野志保……”

“她是宫野厚司的远亲，”赤井秀一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重量，“曾参与APTX4869的早期研发。”

轰——

小泉洄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母亲竟然是组织的研究员，还参与过那种杀人药物的研发？那个在记忆里总是笑着给原主讲故事的女人，双手竟然沾染过那样的黑暗？

“但她在你十岁那年就退出了。”赤井秀一补充道，“我们查到的记录显示，是你父亲和组织达成了某种协议——具体内容未知，代价是宫泽奈绪彻底脱离研发项目，你们一家更换身份隐居。”

“那他们的车祸……”小泉洄的声音发颤。原主的记忆里，父母是在两年前的一场雨夜车祸中去世的，警方定论为意外。

“不是意外。”赤井秀一的语气斩钉截铁，“刹车被人为破坏。我们怀疑，是组织单方面撕毁了协议，或者说，他们发现了宫泽奈绪退出后，可能泄露了某些信息。”

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温和的表象，露出底下腐烂的血肉。父母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组织的清除。而自己，这个看似无辜的高中生，从出生起就被裹在组织的阴影里。

“所以你照顾我，是因为想从这里找到组织的线索？”小泉洄抬起头，眼底泛着红，语气里带着自嘲，“我是个诱饵，或者说，是个活的线索库？”

赤井秀一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一开始是。但现在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你父母的协议里，有一条是‘保证孩子的安全’。组织显然违反了这一条。我留在这里，至少能让你远离那些人的视线。”

小泉洄愣住了。

“你母亲退出前，曾偷偷给我们传递过一份APTX的副作用数据，救了不少人。”赤井秀一的语气柔和了些，“她不是纯粹的恶人。”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轻轻淌过小泉洄冰冷的心脏。他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眼眶发酸。不管母亲曾做过什么，她至少试图弥补，至少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过这个世界，也保护过他。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问，声音还有些哽咽。

“因为你有知情权。”赤井秀一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而且，柯南已经开始怀疑你，灰原对你的存在很在意。继续隐瞒，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小泉洄，眼神坦诚：“更重要的是，你需要知道自己身处的处境。组织的人或许还在找你——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父母可能留下的东西。”

小泉洄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被子。原来自己一直活在这样的危险里，而他之前还天真地想着“远离中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声说，“关于他们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关系。”赤井秀一的语气很平静，“我会找到的。在那之前，待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这句话里没有丝毫命令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承诺。小泉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藏在伪装下的男人，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接近。他揭露了残酷的真相，却也递来了一份笨拙的保护。

“你……”小泉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宫野明美……”

赤井秀一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是个很好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未说出口的沉重。小泉洄没再追问，他知道那是属于赤井秀一的伤疤。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小泉洄觉得累极了，却又异常清醒。父母的秘密，自己的处境，赤井秀一的身份……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危险却真实的轮廓。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赤井秀一转过身，看着他疲惫却平静的脸，点了点头：“睡吧。烧退了就没事了。”

他替小泉洄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而轻柔。走出房间时，他没有关灯，只轻轻带上了门，留了一道缝隙，像是在无声地说“我就在外面”。

小泉洄躺在床上，看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真相残酷，但被隐瞒的不安感消失了。他和赤井秀一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裂痕下悄然滋生。

或许，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他们可以成为彼此不算可靠，却能暂时同行的人。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母亲的温柔笑容，父亲沉默的侧脸，最后定格在赤井秀一转身时那略显落寞的背影上。

长夜还未过去，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蒙在鼓里，独自面对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