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警钟“铛铛”作响时，陈默正蹲在老槐树下擦拭引星石。暗红的血痕已淡成几乎看不见的雾状，银纹却像被雨水洗过般愈发清晰，在火把的光线下流转着极细的光泽。
“这石头当真不一样了。”老村长拄着藤杖站在身后，青铜烟杆在掌心转了三圈，“星核碎片入体，它就成了活物。”
陈默抬头时，正撞见老人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锐光。他忽然想起阿蛮说过，村长年轻时是村里最好的猎手，曾单枪匹马闯进禁地边缘救过人，只是后来在一次对抗蚀兽时伤了眼睛。
“活物？”他摩挲着石头冰凉的表面，“它刚才在界碑那边动了一下，像心跳。”
“那是星核在认主。”村长蹲下身，烟杆头在石头上方悬了悬，却没敢触碰，“但你得记住，碎片里藏着的不只是能量，还有‘记忆’。”
火把“噼啪”爆了个火星，落在陈默手背上。他猛地缩回手，引星石却在这时微微发烫，银纹里浮出几个扭曲的符号——和溶洞岩壁上的星图刻痕惊人地相似。
“这是……”
“是‘界语’。”阿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把张叔描述的黑衣人特征画在兽皮上，额角还沾着炭灰，“我爷爷的笔记里有记载，是上古时期用来标记星核位置的符号。”
她蹲到陈默身边，指尖点在最左侧的符号上：“这个像弯月的，指的是‘裂谷’；旁边三个连在一起的圆点，是‘三星潭’。”
陈默数了数，银纹里总共浮着七个符号。
“七个符号，对应七块碎片？”
“不止。”村长的烟杆在地上敲了敲，“这些符号连起来，是通往‘星核本源’的路。”
话音未落，村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猎人举着火把狂奔过来，兽皮甲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村长！西坡的防御网被撕开了！蚀兽……好多蚀兽！”
陈默猛地站起身，引星石在掌心剧烈跳动起来，银纹里的符号突然亮起蓝光，最右侧那个像锯齿的符号尤其刺眼。
“是‘锯齿林’的方向！”阿蛮抓起靠在树旁的短弓，“那里离禁地最近，肯定是刚才的打斗声引过来的！”
村长将烟杆往腰后一别，抄起墙角的石斧：“阿蛮带狩猎队去西侧加固防御，小陈跟我来祭坛。”
“去祭坛做什么？”陈默被他拽着往村中心跑，路过晒谷场时，看见几个妇人正把孩童往地窖里送，哭声混着风声像碎玻璃碴子扎人耳朵。
“引星石认主时会激活祭坛的共鸣阵。”村长的声音在风里忽高忽低，“我们得让星核的能量暂时藏进阵眼，不然会引来更多蚀兽——还有那些黑衣人。”
祭坛在村子最高处，是块方圆十丈的青石板，上面刻着和引星石银纹相似的纹路，只是更繁复，像张铺开的网。中央矗立着根丈高的石柱，顶端嵌着块半透明的晶石，里面封存着半缕银白色的光。
“那是‘守界石’。”村长指着石柱顶端，“里面封着最后一点纯净的星核能量，是祖辈们用命换来的屏障。”
陈默刚把引星石放在祭坛中央，青石板上的纹路就“嗡”地亮起白光，将他和村长圈在里面。引星石腾空而起，悬在守界石正下方，银纹里的符号一个个浮出，印在青石板的纹路上，像钥匙插进了锁孔。
“集中精神。”村长按住他的肩膀，自己则盘腿坐下，双手结了个奇怪的手势，“跟着我的口诀念，让你的碎片和守界石共鸣。”
古老的音节从村长喉咙里滚出来，像石块撞击冰面。陈默跟着念了两句，引星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他感觉有股暖流顺着掌心往上涌，脑子里瞬间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
紫黑色的树林在燃烧，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举着枪械扫射，蚀兽的嘶吼混着人类的惨叫；溶洞里的水晶柱碎裂成星尘，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站在碎片中央，手里握着和引星石一模一样的石头；还有片无边无际的星海，七颗星辰沿着银线缓缓转动，最后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别分心！”村长的喝声像惊雷炸响。
陈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引星石的光芒已经和守界石连成一片，青石板的纹路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金属般缓缓流动。
“快成了……”村长的声音带着疲惫，额角青筋暴起，“再坚持片刻……”
就在这时，祭坛外突然传来枪声！
“砰！砰！”
是脉冲枪的声音！陈默猛地转头，看见三个黑衣人正站在祭坛边缘，为首的寸头女人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烟。两个守在祭坛入口的猎人倒在地上，胸口有焦黑的窟窿。
“果然在这里。”寸头女人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抛着个金属球，“星核能量的波动骗不了人。”
村长脸色大变：“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用这个。”寸头女人接住金属球，按下上面的按钮。球体裂开，露出里面的传感器，屏幕上跳动着和引星石银纹相似的波形，“你们激活共鸣阵的瞬间，就像在黑夜里点了把火。”
她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举起枪，对准了祭坛中央的陈默。
“把碎片交出来，饶你们全村不死。”
陈默下意识地去抓引星石，却被村长按住手。老人缓缓站起身，石斧在手里转了个圈：“想要星核？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不知死活。”寸头女人眼神一冷，“给我拿下！”
两个黑衣人刚要上前，祭坛周围突然响起“簌簌”的声响。陈默低头一看，青石板纹路里的金色液体竟然顺着缝隙流到了地面，在祭坛边缘汇成了道金色的光墙。
“是‘守界之力’！”村长眼睛一亮，“祭坛的防御启动了！”
光墙升起的瞬间，黑衣人手里的脉冲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枪身冒出黑烟。寸头女人骂了句脏话，将冒烟的枪扔在地上，从腰间抽出把匕首：“看来只能用原始办法了。”
她动作极快，像只猎豹般扑向光墙，匕首刺在光墙上发出“叮”的脆响，竟被弹了回来。
“这墙……”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匕首上的缺口。
“守界石的能量能屏蔽一切外来器械。”村长喘着气，脸色却好了些，“你们的枪在这里没用。”
寸头女人脸色铁青，冲身后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些奇怪的工具，像折叠起来的钩子，展开后尖端闪着寒光。
“我们带了备用方案。”她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这墙再硬，也经不住我们挖地基。”
两个黑衣人果然开始用钩子撬青石板的边缘，金色光墙随着石板的松动微微晃动起来，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不能让他们撬！”村长举着石斧冲了过去，却被寸头女人拦住。匕首和石斧碰撞的瞬间，火星四溅。
陈默看着光墙越来越暗，引星石的光芒也开始不稳定。他突然想起银纹里的符号，那个最刺眼的锯齿符号——现在正在剧烈闪烁，像在提示什么。
“阿蛮！”他突然对着山下大喊，“锯齿林方向有大量蚀兽！让狩猎队往祭坛这边引！”
村长和寸头女人同时愣住。
“你疯了？！”村长骂道，“引到这里来，全村人都得完蛋！”
“他们怕蚀兽！”陈默指着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听到“蚀兽”两个字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溶洞里的多目兽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忌惮这些怪物！”
寸头女人脸色骤变：“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陈默抓起引星石，银纹里的符号突然全部亮起，“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集中精神，默念着村长教的口诀。引星石的光芒骤然变强，金色光墙也随之暴涨，将半个村子都笼罩在内。山下传来阿蛮的回应，带着哨声的呼喊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到祭坛上。
“狩猎队收到！正在引蚀兽往祭坛移动！”
寸头女人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她看着山下越来越近的黑影——那是被光墙能量吸引来的蚀兽群，绿幽幽的眼睛像无数盏灯笼，“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她转身就跑，两个黑衣人也顾不上撬石板了，跟在她身后往村东逃去。他们显然知道，被蚀兽和村民前后夹击，绝无胜算。
“追吗？”陈默问。
村长摇摇头，看着山下越来越近的蚀兽群，脸色凝重：“先解决眼前的麻烦。通知所有人，上箭塔！”
陈默刚要往山下跑，引星石突然从掌心飞起，悬在守界石旁边。银纹里的符号一个个融入青石板的纹路，最后整个祭坛的纹路都亮起蓝光，像张巨大的星图铺在村子最高处。
“这是……”
“星核在指引防御阵。”村长仰着头，眼神复杂，“它在帮我们划分蚀兽的进攻路线。”
蓝光笼罩的范围内，几条街道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埋在地下的尖刺；几棵老槐树的枝干自动弯折，在屋顶织成了网。陈默甚至看到晒谷场的石碾子自己动了起来，堵在了通往地窖的路口。
“是祖辈们留下的机关！”有老人在箭塔上大喊，“星核激活了所有防御机关！”
阿蛮带着狩猎队跑上祭坛时，正撞见第一波蚀兽冲到村口。那些长着梅花爪的怪物刚踏入蓝光范围，脚下的地面就裂开，尖刺穿透了它们的腹部，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在光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守住了！”一个年轻猎人欢呼起来。
阿蛮却没放松，她指着蚀兽群后方：“小心那些会飞的！”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只像蝙蝠的蚀兽正从禁地边缘的悬崖上飞下来，翅膀展开有两米宽，爪子闪着寒光。它们避开地面的机关，径直冲向箭塔。
“放箭！”村长在祭坛上大喊。
箭雨齐发，却被飞蚀兽的翅膀挡开。它们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到了箭塔下方，爪子抓住木栏，开始疯狂撕咬。
“它们在破坏箭塔！”
陈默急得满头大汗，引星石在这时突然剧烈震动，银纹里浮出个新的符号——像朵绽放的花，正好对应着晒谷场的位置。
“那里！”他指着晒谷场，“启动晒谷场的机关！”
阿蛮立刻吹了声长哨，晒谷场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陈默转头看去，只见晒谷场中央的地面塌陷，露出个深约丈许的大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几只没来得及躲闪的飞蚀兽掉了进去，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效！”陈默大喜过望，继续盯着引星石，“东边！东边的蚀兽要绕后！”
他像个指挥官，根据引星石的指引不断报出蚀兽的进攻路线。阿蛮则通过哨声指挥各处的猎人启动机关，原本混乱的防御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村长站在祭坛中央，双手按着青石板，维持着蓝光的稳定。汗水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只蚀兽被箭塔上的猎人射中眼睛，哀嚎着倒在蓝光边缘，身体很快被光墙腐蚀成一滩绿水。
陈默瘫坐在祭坛上，引星石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回到了他的掌心。他看着山下横七竖八的蚀兽尸体，还有几处被烧毁的房屋，喉咙里发涩。
“赢了……”阿蛮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她的胳膊上缠着布条，渗出血迹，“但我们损失了七个猎人。”
陈默沉默着接过干粮，没胃口吃。他想起那些黑衣人，他们肯定还在附近，像狼一样盯着村子。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村长走过来，声音疲惫却坚定，“但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他指了指青石板上的纹路，“星核激活了祭坛，现在我们能看到所有碎片的位置。”
陈默低头看向引星石，银纹里的七个符号此刻清晰无比，像七盏灯在黑暗中亮着。
“下一块碎片在锯齿林？”他指着那个依旧有些刺眼的符号。
“是。”村长点头，“而且根据符号的亮度，离我们很近，大概就在锯齿林深处的‘回音洞’。”
阿蛮握紧了短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村长看着天边的微光，“让大家休整一下，也得给那些黑衣人一点时间……让他们以为我们元气大伤，不敢轻举妄动。”
陈默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引蛇出洞。
他摩挲着引星石，石头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脑子里又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尤其是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那些黑衣人制服上的齿轮图案，是什么意思？”
阿蛮皱起眉：“我在爷爷的笔记里见过类似的标记，好像和‘界外的机械帝国’有关。”
“机械帝国？”
“嗯。”村长接过话，“老人们说，界外有很多个世界，有的像我们这样靠星核生存，有的则靠机器。那些黑衣人，大概就是来自机械世界的掠夺者。”
陈默心里一沉。他想起自己的世界，到处都是机器和网络，难道……
引星石突然又微微发烫，银纹里的符号开始缓慢转动，最后排成一条直线，像根指向远方的箭头。
“它在催我们了。”阿蛮看着转动的符号，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不管那些人来自哪里，我们都必须拿到剩下的碎片。”
陈默握紧石头，站起身。阳光越过山顶，照在祭坛的蓝光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远处的禁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知道，三天后的锯齿林之行，将会比禁地更加危险。不仅有蚀兽和诡异的机关，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以及引星石里不断浮现的、越来越清晰的记忆碎片。
但他没有退路。想要回家，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和自己世界的联系，他必须跟着引星石的指引走下去。
祭坛下，村民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重建房屋。孩童的哭声变成了笑声，有人在晒谷场升起了炊烟，带着谷物的香气。
陈默望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手里的引星石不再只是回家的钥匙，还沉甸甸地压着一份责任。
他和阿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坚定。
三天后的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锯齿林时，他们将再次出发。这一次，不仅是为了星核碎片，更是为了守护这个临时的家园，以及所有在黑暗中点亮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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