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余烬
星核泉的白光散去时，陈默正跪在湿漉漉的苔藓地上。
引星石嵌在水晶柱的凹槽里，银纹顺着柱身蔓延，在顶端的界语核心周围织成完整的星图。那些曾在记忆碎片里见过的界语符号，此刻正顺着光纹缓缓流转，像活过来的银蛇。
“阿蛮？”
他转头时，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少女倒在三步外的泉边，兽皮裙被星藤的汁液染成深绿，短弓落在手边，弓弦崩断了一根。最让他心惊的是她的影子——本该映在泉面上的轮廓，正像融化的墨汁般消散，边缘泛起半透明的白光。
“别碰她！”
陈默的指尖刚要触到阿蛮的肩膀，就被道苍老的声音喝止。他抬头望去，只见村长的身影在星藤间若隐若现，身体由无数光点组成，像是随时会随风散去。
“界语核心启动时，会净化所有被影界能量侵蚀的存在。”老人的声音带着叹息，目光落在阿蛮逐渐透明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淡淡的黑影，是昨夜被影子抓伤的痕迹，“她在回音洞被影毒侵入骨髓，能撑到现在，全靠爷爷留下的星核残片护着心脉。”
陈默猛地看向阿蛮的兽皮背包，铜匣子里的星核残片已经失去光泽，像块普通的碎玻璃。他想起在锯齿林里，少女总把匣子贴在胸口，那时以为是珍视遗物，此刻才明白是在用残片压制影毒。
“有没有办法救她？”他抓住村长的光点手臂，指尖穿过对方虚幻的躯体，引星石突然发烫，水晶柱上的银纹剧烈闪烁，“引星石能吸收星核能量，我可以把能量渡给她！”
“没用的。”村长摇头，光点组成的手指指向泉面，陈默低头看去，阿蛮的倒影已经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影毒和她的生命绑在了一起，净化影毒的同时，也会抽走她的生机。这是守护者的宿命——我们生来就是界语核心的‘容器’，一旦核心启动，容器便会回归星核本源。”
阿蛮突然咳嗽起来，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向陈默时，嘴角竟扬起抹浅淡的笑，伸手去够他的手腕，指尖穿过引星石的光纹时，激起细碎的火星。
“还记得……爷爷的笔记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最后一页画着双翅膀，说那是‘归星’，每个守护者最终都会变成星星，落在界语核心的星图上。”
陈默握住她逐渐透明的手，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看见少女的瞳孔里映着水晶柱的蓝光，那光芒正顺着她的眼白蔓延，像结冰的湖面。
“我不想你变成星星。”他的声音发颤，引星石的银纹突然顺着手臂爬上阿蛮的手腕，在她消散的影子边缘织成银色的网，试图挽住那不断流逝的生机，“我们说好要去看看机械帝国的废墟，你还没教我怎么用蚀兽胆汁做毒药……”
“教不了啦。”阿蛮笑出声，眼角却滑下透明的泪滴，落在泉面上化作颗转瞬即逝的光点，“但我把笔记留给你了，在背包最里层。还有……阿黄其实没走，它会变成守林兽，在锯齿林里看着村子。”
她的手指突然用力，将个冰凉的东西塞进陈默掌心。是枚磨得光滑的兽牙，上面刻着小小的星藤图案——是狩猎队的标志，去年冬天她亲手为他刻的护身符。
“陈默，听着。”阿蛮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唯有眼睛依旧清亮，“村长说过，引星者不止你一个。机械帝国还有残党在找界语核心，你要带着引星石找到其他星核碎片，彻底关闭影界通道。”
水晶柱突然发出嗡鸣，银纹组成的星图开始旋转。阿蛮的身体被圈淡蓝色的光笼罩，缓缓飘向空中，发丝与星藤缠绕在一起，像朵即将绽放的深蓝色花。
“记住界语的口诀。”这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混在星核的共鸣里，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水晶柱，“星烬归位，途有新光。”
陈默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星图中，水晶柱顶端的界语核心突然亮起，在星图的某个角落多出颗明亮的星点，位置正好对着阿蛮消散的方向。
村长的身影也在变淡，光点组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引星石已经感应到下一块碎片的位置。出了锯齿林往西走，会遇到个戴银质怀表的男人，他知道机械帝国的秘密。”
“您也要……”
“我早就该回归星核了。”老人的笑声里带着解脱，身影化作漫天光点，落在守界石的晶石上，“村子交给阿木他们，他们会守好星核泉。”
陈默独自站在泉边，手里攥着那枚兽牙护身符。风穿过星藤的缝隙，带来老槐树的清香，恍惚间像是阿蛮在他耳边呼吸。他低头看向引星石，银纹里多出个新的符号——是对翅膀的形状，与笔记里的“归星”图案一模一样。
二、西途
离开村子的那天，陈默往背包里塞了三样东西：阿蛮的笔记、半罐光苔粉，还有那枚兽牙护身符。
五个猎人站在村口送他，阿木——那个在晒谷场醒来的年轻猎人，将柄磨得锋利的骨刀塞进他手里。刀柄上缠着新剥的蚀兽皮，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这是用高阶蚀兽的脊椎骨做的。”阿木的声音低沉，眼眶微红，“村长消散前说，往西走会遇到‘影化人’，普通武器伤不了他们，但蚀兽骨能劈开影界能量。”
陈默接过骨刀时，发现刀鞘上刻着锯齿林的地图，西出口的位置用朱砂标了个三角。他想起阿蛮说过，阿木是村里最擅长追踪的猎人，此刻才明白对方是怕他迷路。
“照顾好大家。”他最后看了眼老槐树，树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条沉默的手臂，“如果星核泉有异动，就用这个。”他掏出铜匣子里的残片，塞给阿木，“把它嵌进守界石的凹槽，能暂时激活防护阵。”
走进锯齿林时，陈默听到身后传来猎犬的吠声。他回头望去，只见条黄影在古木间一闪而过，脖颈上系着的光苔粉袋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是阿黄，它果然没走。
“回去吧。”陈默挥了挥手，引星石在掌心微微发烫，银纹里的翅膀符号指向西方，“我会回来的。”
这次穿越锯齿林比来时顺畅得多。引星石的银纹会提前预警移动的石笋，骨刀劈开挡路的藤蔓时，刃口会泛起淡青色的光，那些曾让他们胆寒的墨绿色汁液，滴在刀身上只会发出滋滋的响声。
走了约莫半日，前方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陈默拨开最后一片藤蔓，发现自己站在道悬崖边，下方是片广阔的平原，青绿色的草浪在风中起伏，远处的地平线上竖着座孤零零的铁塔，塔身缠绕着锈迹斑斑的电缆。
“是旧时代的信号塔。”他想起阿蛮笔记里的插图，“爷爷说过，机械帝国崛起前，人类靠这些铁塔传递消息。”
引星石突然剧烈跳动，银纹里的翅膀符号变成了怀表的形状，指针指向信号塔的方向。陈默顺着悬崖边的藤蔓滑下去，刚站稳脚跟，就闻到风中飘来淡淡的机油味——是机械造物特有的气息。
他握紧骨刀，猫着腰穿过及膝的草丛。越靠近信号塔，地面上的金属碎片越多，有些是齿轮，有些是扭曲的枪管，锈迹里还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有人吗？”
陈默的喊声在平原上回荡，信号塔顶端突然传来“哐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警惕地绕到塔后，看见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块抹布，擦拭着台半埋在土里的机械装置。
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他戴着副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浅灰色的，鼻梁上架着的怀表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正是村长说的戴银质怀表的男人。
“引星者？”男人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齿轮，露出腰间别着的短枪，枪身刻着和引星石相似的银纹，“比预计的早到了两个时辰。”
“你是谁？”陈默握紧骨刀，引星石的银纹在掌心发亮，显示对方身上没有影界能量，却有浓郁的星核气息，“你认识我？”
“陆远明，前机械帝国星核研究所的研究员。”男人推了推眼镜，指了指地上的机械装置，那是台半损坏的探测器，屏幕上还在跳动着星核能量的波形，“我在追踪第三块星核碎片的位置，没想到会先等到你。”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机械帝国的人？”
“曾经是。”陆远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块菱形碎片，边缘泛着淡紫色的光，与引星石的银纹产生共鸣，“三年前我带着这块碎片叛逃，因为他们想把星核能量 weapon化（武器化），用影界的力量统治所有世界。”
他将碎片抛给陈默，后者接住时，引星石突然发烫，两块碎片的边缘自动贴合，在掌心组成完整的星图一角。银纹顺着手臂爬上陆远明的手腕，在他皮肤上游走片刻，又缩了回去。
“这是界语的认证。”陆远明解释道，指尖划过自己手腕上的星图印记，那印记比陈默的浅淡许多，“只有接触过纯净星核能量的人，才会被引星石认可。”
陈默盯着他腰间的短枪：“你的枪上有星核银纹。”
“改装过的能量枪。”陆远明笑了笑，将枪拔出来递给陈默，“用星核碎片驱动，子弹是光苔粉压缩的，对影化人特别有效。就像你的骨刀，是用蚀兽骨做的吧？”
陈默点头，突然想起阿蛮的影子消散时的模样：“你知道影化人？”
“就是被影界能量完全侵蚀的人类。”陆远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探测器的屏幕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红光在草地上投下闪烁的光斑，“他们来了。”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平原西侧，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十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移动时拖着淡淡的黑影，像在地面上滑行。
“是寸头女人的残部。”陆远明将探测器塞进背包，从风衣里掏出枚手榴弹形状的装置，上面刻着复杂的星纹，“这是星核震荡弹，能暂时驱散影界能量，但会消耗大量星核碎片的能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黑影越来越近，陈默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那是群穿着破烂机械铠甲的士兵，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瞳孔，正是陆远明说的影化人。
“他们的目标是你手里的星核碎片。”陆远明推了推眼镜，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领头的是代号‘影爪’的改造人，左臂被换成了影界生物的肢体，能直接撕裂星核能量场。”
陈默握紧骨刀，引星石的银纹顺着刀柄蔓延，在刃口凝聚成淡蓝色的光刃。他想起阿蛮教他的狩猎技巧：对付速度快的猎物，要先砍断它的关节。
“左边三个交给你，剩下的我来处理。”陆远明的短枪突然亮起，光苔粉子弹在枪膛里发出滋滋的响声，“记住，别被他们的影子碰到，那会传染影毒。”
影化人在三十米外散开，呈扇形包抄过来。领头的影爪突然加速，左臂的黑影暴涨，化作条三米长的利爪，带着腥风抓向陈默的咽喉。
“就是现在！”
陆远明的枪响了，光苔粉子弹擦过影爪的肩膀，炸开团金色的光雾。影爪发出刺耳的尖叫，左臂的黑影瞬间缩回，露出下面金属与血肉纠缠的关节。
陈默趁机扑上前，骨刀的光刃精准地劈在影爪的肘关节处。淡蓝色的光与黑影碰撞，激起漫天火星，影爪的左臂应声而断，掉在地上化作团黑烟。
“好身手。”陆远明的声音带着赞许，他已经解决了两个影化人，能量枪的枪口冒着白烟，“看来村长没少教你格斗技巧。”
陈默没来得及回应，剩下的影化人突然集体发出嘶吼，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黑影。他们的影子脱离地面，在空气中组成巨大的黑网，朝着两人罩下来。
“用震荡弹！”陈默大喊，引星石在掌心剧烈跳动，他能感觉到影网里蕴含的能量，比回音洞的影子强了十倍不止。
陆远明没有犹豫，将星核震荡弹扔向黑网中心。装置落地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星纹在地面上组成巨大的圆圈，将所有影化人困在其中。黑影在白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像冰雪般消融。
“搞定。”陆远明吹了声口哨，收起能量枪，“看来你的引星石比我想象的强，刚才震荡弹的能量被它放大了三倍。”
陈默低头看向掌心的碎片，两块星核碎片已经完全融合，银纹组成的星图比之前完整了许多。他突然想起阿蛮消散前的话，抬头看向陆远明：“第三块碎片在哪里？”
“在黑脊山脉的废弃基地里。”陆远明指了指平原北侧的群山，那里的山峰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山顶缭绕着灰色的雾气，“但我们不能现在去。”
他从背包里掏出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三个地点：星核泉、信号塔，还有个标记着骷髅头的山谷。
“影爪只是前锋，他们的主力在黑脊山脉布下了天罗地网。”陆远明的指尖点在骷髅头标记上，“那里是影界能量最浓郁的‘蚀骨谷’，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陈默的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小字上，那是行用界语写的批注：星烬聚，新途启，三核共鸣，界门永闭。笔迹与阿蛮笔记最后一页的“归星”图案很像，只是更加苍劲有力。
“这是……”
“我老师写的。”陆远明的眼神暗了暗，将地图折好塞进风衣口袋，“他是734号，也就是你在回音洞遇到的金属人。他预言过，当三块星核碎片集齐时，会出现打开‘界门’的钥匙。”
引星石突然发烫，银纹里的星图开始旋转，在陈默的手背上烙出个新的符号——是把钥匙的形状，位置正好对着黑脊山脉的方向。
“看来引星石已经感应到钥匙的位置了。”陆远明看着他手背上的印记，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我们需要准备些东西，比如足够的光苔粉，还有能抵御蚀骨谷毒气的面罩。”
他指了指信号塔：“塔里有台还能运行的传送器，能把我们送到最近的补给点。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会控制星核能量——刚才对付影爪时，你差点把引星石的能量耗尽。”
陈默握紧掌心的兽牙护身符，护身符的温度与引星石的灼热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他看向黑脊山脉的方向，阿蛮化作的那颗星点仿佛就在山巅闪烁，指引着前路。
“我该怎么学？”
陆远明从背包里掏出本黑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机械帝国的徽章，边缘已经磨损：“这是老师的研究日志，里面记录着控制星核能量的方法。我们有三天时间，三天后，传送器的能量就会耗尽。”
风穿过信号塔的钢铁骨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吟唱界语的口诀。陈默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画着引星石的草图，旁边用界语写着句话：
“星核的共鸣，从来不是掠夺，而是倾听。”
他想起阿蛮消散前的笑容，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引星石的能量不是用来战斗的武器，而是连接所有守护者的纽带——就像阿蛮的星点融入星图，就像村长回归星核本源，就像陆远明带着碎片叛逃的勇气。
“三天后，我们去蚀骨谷。”陈默合上笔记本，将它塞进背包，与阿蛮的笔记放在一起，“去找第三块碎片，还有那把钥匙。”
陆远明推了推眼镜，浅灰色的眼睛里终于露出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是那个结束一切的引星者。”
信号塔顶端的电缆在风中轻轻晃动，阳光穿过锈迹斑斑的铁架，在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陈默摸了摸手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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