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会馆的路比想象中长。
小黑缩在小白的帆布包里,只露出两只圆耳朵。包带随着小白的脚步轻轻晃动,他能闻到帆布上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还能听到小白鞋底蹭过石板路的“沙沙”声——这些熟悉的声响,让他尾巴上的银裂似乎都没那么刺痒了。
“还有多久呀?”小白的声音带着点喘,她已经背着包走了快两个小时。
“快了,”小黑从包里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前面的岔路口,“过了那片竹林就是。”
会馆藏在灵溪镇边缘的竹林深处,像个被时光遗忘的老院子。朱红色的木门上雕着缠枝纹,漆皮剥落了大半,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只依稀能看出“会馆”两个字。
平时总会守在门口的石狮子妖精,今天却不见踪影。
小白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长叹,慢悠悠地开了条缝。
“有人吗?”她探头往里喊,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荡开,没得到一点回应。
院子里静得反常。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三三两两的妖精坐在银杏树下喝茶,或是围着石桌打牌,连空气里都飘着点心的甜香。可今天,石板路上积着层薄灰,石桌上的茶杯倒在一边,里面的茶水早就干了,像突然被人丢下的残局。
“好奇怪啊,”小白皱着眉往里走,“大家都去哪了?”
小黑从包里跳出来,鼻尖动了动。空气里残留着几种熟悉的灵质气息,却都淡得像快散了的烟,而且……带着点慌乱的味道,像是匆忙离开时没来得及收束。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角落的古井——那是会馆的灵质枢纽之一,平时井壁上总会萦绕着淡淡的白光,今天却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连井底的水声都听不清了。
“灵质不对劲。”小黑低声说,尾巴尖微微绷紧。
小白刚要问什么,就见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正是会馆里资历最老的槐树精。
“是……小白丫头?”老槐树精的声音沙哑得像磨沙子,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槐爷爷!”小白连忙跑过去,“我们来找无限师父,还有……小黑他出了点事。”她指了指小黑的尾巴。
老槐树精的目光落到小黑尾巴上的银裂时,浑浊的眼睛猛地缩了一下,手里的拐杖“笃”地戳在地上:“这是……双生纹?”
“您知道这个?”小黑抬头问。
老槐树精没立刻回答,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再说吧,外面……不安全。”
屋里比院子里更暗,窗纸被糊得严严实实,只漏进几缕惨淡的光。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着满桌散乱的竹简。
“槐爷爷,会馆的人都去哪了?”小白忍不住又问。
老槐树精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火苗“噼啪”跳了一下:“三天前,理事们突然说要开紧急会议,把能调动的妖精都叫走了,说是去查什么‘灵髓异动’。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没回来?”小白愣了,“连消息都没有吗?”
“一点消息都没有。”老槐树精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走后的第二天,会馆的灵质就开始紊乱,井里的灵泉快干了,连传讯的符鸟都飞不出去。我守在这里,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小黑的心沉了沉。理事们失踪,灵质紊乱,传讯失灵……这些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巧合。而且,“灵髓”这个词,和昨晚那个神秘人提到的“双生裂隙”,会不会有关系?
“槐爷爷,您刚才说‘双生纹’,”小黑忍不住开口,“那到底是什么?”
老槐树精的目光又落到他的尾巴上,带着点复杂的神色:“那是古籍里记载的一种印记,据说……是拥有双生灵质的妖精才会有的。”
“双生灵质?”小白眨眨眼,“就是……有两种灵质吗?”
“不止两种,”老槐树精摇了摇头,“是光明与黑暗同体。古籍上说,远古时期有位大神,天生就带着这样的灵质,既能创造,也能毁灭。后来他为了平息一场浩劫,把自己的黑暗力量封印了,从此再没出现过……”
他顿了顿,看着小黑:“我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会真的见到双生纹。”
小黑的尾巴不自觉地晃了晃。原来他体内的黑暗力量,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被封印的“另一半”?那现在这道银裂,是封印快破了吗?
“那……这和理事们失踪、灵髓异动有关系吗?”小白追问。
老槐树精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纸上。
三人同时安静下来。
屋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只有窗外漏进的微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小黑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爪子轻轻搭上窗沿。他能感觉到,窗外有个微弱的灵质波动,很陌生,而且……带着点恶意。
他猛地掀开窗户——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片被风卷落的银杏叶,正悠悠地飘落在窗台上。
可小黑的鼻子却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像烧焦的羽毛般的气味。
“怎么了?”小白小声问。
“有人在外面。”小黑沉声道,眼睛盯着院墙外的竹林。那片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晃,竹影重重叠叠,根本看不清有没有藏人。
老槐树精突然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墙角的书架前,伸手在最上层的一个陶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
“这个,你们拿着。”他把竹简递给小黑,“这是我整理的关于双生纹和灵髓的残篇,或许……能有点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会馆现在不安全。去找无限,只有他可能知道该怎么办。”
“那您呢?”小白看着他。
“我老了,走不动了,守在这里,总能等回几个熟面孔。”老槐树精笑了笑,皱纹挤成一团,“快走吧,趁天还没黑透。”
小黑握紧手里的竹简,指尖能感觉到竹简上粗糙的纹路。他抬头看向老槐树精,对方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像是在说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谢谢您,槐爷爷。”小黑认真地说。
小白还想说什么,被小黑轻轻拉了拉衣角。她看了看小黑严肃的表情,只好点点头:“槐爷爷,您自己也要小心。”
两人快步走出正屋,刚穿过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槐爷爷!”小白猛地回头。
正屋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
小黑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屋里的灵质波动突然变得极其混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掐断了。
“快走!”他拉住小白的手,转身就往门口跑。
小白被他拽着,踉跄地跟着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槐爷爷他……”
“别回头!”小黑的声音发紧。他能感觉到,那股陌生的灵质波动就在附近,像盯着猎物的蛇,在暗处吐着信子。
两人冲出会馆的大门,刚拐过竹林,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都在抖。
小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会馆的方向升起一股黑烟,像一条黑色的蛇,慢慢缠上了灰蒙蒙的天。
“槐爷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黑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小白的手,跑得更快了。他的尾巴上,那道银裂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像一道灼热的线,烫得他心头发紧。
理事失踪,槐爷爷出事,会馆被毁……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双生纹出现之后。
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他们的目标,是灵髓,还是……他?
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背后低语。小黑把小白的手抓得更紧了,他知道,从踏出会馆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们面对的,就不只是尾巴上的秘密,还有一场藏在暗处的、不知终点的追逐。
而他们唯一的线索,只有怀里那卷沉甸甸的竹简,和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名字——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