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界边境的乱石坡，穿过一道隐藏在瀑布后的结界，眼前的景象骤然切换——轰鸣的瀑布声变成了汽车鸣笛，嶙峋的岩石化作高楼的玻璃幕墙，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混着尾气、面包香和街边小贩的吆喝。
“哇……这里就是人间的大城市吗？”小白扒着天桥的栏杆往下看，眼睛瞪得圆圆的。桥下车流如织，霓虹灯在柏油路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比灵溪镇过年时的灯笼热闹十倍。
小黑蹲在栏杆上，尾巴卷成一个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镇魂石贴在尾根的银裂处，冰凉的触感让他安心了些，但这座城市的灵质流动依旧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过，稀薄、杂乱，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味。
“这里是‘明城’，离灵界边境最近的人类城市。”墨站在他们身后，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伤口被符咒隐去，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学生，“无限说过，明城的妖精会馆藏在老城区，那里或许能找到他的线索。”
他们沿着天桥往下走，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小白好奇地看着路边的奶茶店和服装店，脚步慢得像只拖着壳的蜗牛，直到小黑用尾巴轻轻勾了勾她的手腕，才想起正事。
“墨大哥，这里的妖精……多吗？”小白小声问，眼睛还忍不住瞟向橱窗里的小熊玩偶。
“不少。”墨的目光扫过街角的流浪猫和老槐树，“大部分妖精都藏得很好，用幻术伪装成人类或普通动植物，和人类一起生活。但最近……”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失踪的妖精，也大多是在明城附近消失的。”
小黑的耳朵动了动。他捕捉到几个微弱的灵质波动，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惫和恐惧，像受惊的兔子，缩在城市的缝隙里不敢露头。
走到老城区的巷口，喧嚣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侧是灰瓦白墙的老房子，墙缝里钻出几丛青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这里的灵质正常多了。”小黑松了口气。
巷尾有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院门紧闭，门环是两只铜制的狐狸头。墨走上前，用指节在门环上敲了三下，又在门楣上轻轻拍了两下——节奏和他之前打结界的手势很像。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顶着乱糟糟灰头发的老头探出头，眯着眼睛打量他们：“暗号对了……是墨小子？”
“是我，胡伯。”墨点点头，“我们来找无限，他在吗？”
胡伯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无限大人前天还来过，说是追查几个失踪的妖精，往西区去了。你们先进来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
院子里种着棵石榴树，树下摆着张石桌，几只灰色的鸽子落在墙头，歪着头看他们，眼神灵动得不像普通鸽子。
“胡伯是只百年狐妖，守这会馆快五十年了。”墨解释道，“明城的妖精有事，都会来这里找他帮忙。”
小白刚坐下，就看到胡伯端着茶盘从屋里出来，走路时脚步轻飘飘的，脚跟几乎不着地。她想起小黑说过，修为深的妖精能做到“踏雪无痕”，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说起来，”胡伯把茶杯放在石桌上，叹了口气，“最近失踪的妖精越来越多了，前天连城南那只修了三百年的玉猫都不见了。听说他们失踪前，都在西区的‘星夜广场’附近出现过。”
“星夜广场？”小黑抬头，“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就是个普通的商业区，年轻人爱去的地方，有很多奶茶店和游戏厅。”胡伯挠挠头，“哦对了，听说广场中心有个新修的喷泉，用的石头怪得很，晚上会发光。”
墨的眉头皱了起来：“会发光的石头？是不是黑色的，上面有银色的纹路？”
“对对对！”胡伯拍了下手，“墨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前天路过，还以为是人类搞的新花样呢。”
小黑和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黑色带银纹的石头，和噬灵会斗篷上的纹路、影妖的翼膜特征一模一样。
“我们得去看看。”小黑站起身。
“我跟你们一起去。”胡伯也站了起来，“虽然我老了，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刚走到巷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手里还攥着个画夹。
“胡爷爷！您看到……看到一只三花猫了吗？白色爪子的那种。”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
胡伯愣了一下：“是你养的那只？它怎么了？”
“它不见了！”女生的眼泪掉了下来，“今天下午我带它去星夜广场画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它就不见了！我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找到……”
小黑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三花猫，星夜广场，失踪……和胡伯说的妖精失踪案太像了。
“你别急，”小白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那只猫……是不是很特别？比如，会做一些别的猫不会做的事？”
女生愣了愣，点点头：“是啊……它会自己开罐头，还会用爪子给我递画笔。我一直觉得它很聪明，像……像成了精一样。”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觉得有点荒唐。
小黑和墨再次对视——这绝对是只妖精。
“我们正要去星夜广场，帮你一起找吧？”小白说。
女生眼睛亮了亮：“真的吗？谢谢你们！我叫月，明月的月。”
“我叫小白，这是小黑，这是墨大哥，这是胡伯。”小白指了指大家。
月的目光在小黑身上停了一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只黑猫……好漂亮啊！眼睛像琥珀一样。”她伸手想摸，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小黑往小白身后躲了躲，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他总觉得这个叫月的女生有点奇怪。她身上没有妖精的灵质波动，却也不像普通人类那样对灵质毫无感知，刚才提到“成了精”时，她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笃定。
星夜广场的霓虹灯比白天更亮，喷泉随着音乐喷出五颜六色的水柱，水珠在灯光下像碎钻一样闪烁。广场中心的黑色石雕果然在发光，银色的纹路顺着石头的脉络蜿蜒，像活的蛇在游动。
“就是那块石头！”胡伯压低声音，“你们看纹路，和噬灵会的标记一模一样。”
月还在四处寻找三花猫，嘴里小声喊着：“花花？花花？”
小黑假装散步，慢慢靠近石雕。越靠近，越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像海绵吸水一样，悄悄吸走周围飘散的灵质。石雕底部的缝隙里，还残留着几缕极淡的、属于妖精的灵质气息——和会馆里消失的理事们，还有雾隐林的影鸦气息同源。
“找到了吗？”小白走过来，小声问。
小黑摇摇头，刚要说话，突然看到月站在石雕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银色纹路，手指无意识地在画夹上画着什么。她的表情很奇怪，不像寻找猫咪的焦急，反而带着一种……探究和熟悉。
就在这时，月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走到僻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小黑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躲在一棵装饰树后面。
“……知道了，爸。”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情愿，“我在广场……没干什么，就是出来散散心。”
停顿了几秒，她又说：“……那个装置真的要启动吗？我觉得……不太好。今天还有只妖精失踪了，说不定和那个有关……”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回去的。”
她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焦急的表情，继续喊着“花花”的名字。
小黑回到小白身边，尾巴紧紧绷着。
“怎么了？”小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月的爸爸，可能和噬灵会有关。”小黑低声说，“她提到了‘装置’，还有妖精失踪的事。”
墨的眼神沉了下来：“难怪她对妖精的存在不惊讶……原来如此。”
“那我们……”小白看向正在喷泉边徘徊的月，有点犹豫，“要告诉她吗？”
“先不要。”墨摇摇头，“她看起来并不同意那些事，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套出些情报。而且，她的猫很可能被噬灵会抓了，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它。”
小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块黑色石雕。银色的纹路还在缓缓流动，吸力比刚才更强了些。他能感觉到，石雕下方的地下，藏着一个更大的装置，像一颗埋在城市地下的毒瘤，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周围的灵质。
“胡伯，您知道这石雕是什么时候建的吗？”小黑问。
“大概半个月前吧，说是为了纪念城市建城百年。”胡伯回忆道，“当时还请了个大老板剪彩，叫……叫玄先生，听说就是他捐钱建的这个喷泉。”
玄！
小黑和墨同时握紧了拳头。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广场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所有的霓虹灯同时熄灭，只剩下石雕上的银色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妖异的光。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地下传来，像有什么巨大的机器开始运转。
石雕的吸力骤然增强，小黑甚至能听到周围藏着的妖精发出惊恐的低鸣，有几只没来得及躲藏的小妖，灵质已经开始被强行抽离，身体变得透明。
“不好！他们要启动装置了！”墨低喝一声，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刀身瞬间亮起蓝光，“小黑，保护好小白和月！胡伯，跟我去破坏装置！”
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小白：“怎、怎么回事？”
小黑没回答，他的尾巴已经竖了起来，银裂处的镇魂石微微发烫，似乎在对抗着那股强大的吸力。他能感觉到，地下装置的核心，就在石雕正下方三米处。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股吸力的刺激下，尾巴里的黑暗力量开始躁动，像要冲破镇魂石的压制，与那股来自噬灵会的力量产生共鸣。
黑暗中，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像幽灵一样朝石雕靠近，显然是来保护装置的。
小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琥珀色的光。
看来，今晚的明城，注定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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