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筹

深夜的书房，烛火被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在墙上投下大片晃动的影子。罗宜宁对着一幅摊开的地图出神，图上标注着去年江南漕运的路线，朱砂笔圈出的那个红点，像一滴凝固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

那是陆嘉学遇袭的码头。

上一世，他说是为了替她寻《淳化阁帖》的拓本才去的江南，回来时断了两根肋骨，却笑着对她说“只是摔了一跤”。直到他死后，她才从他贴身小厮嘴里得知真相——他是为了查漕运贪腐案，那拓本不过是个幌子，用来瞒住侯府和那些暗中盯着他的人。

“姑娘，陆公子派人送来了这个。”

青禾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她捧着个紫檀木锦盒，盒子上的铜锁闪着幽光。罗宜宁接过盒子，入手微沉，打开锁扣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飘了出来。

里面是半枚玉珏。

玉质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白，上面雕着半只兔子，耳朵耷拉着，憨态可掬。罗宜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衣襟——那里藏着另一半玉珏，是幼时两家定亲的信物，上一世被她盛怒之下摔碎，她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陆嘉学一直收着。

她将两半玉珏拼在一起，正好是只完整的兔子，接缝处严丝合缝，像是从未被打碎过。玉珏下压着张字条，是陆嘉学的字迹，却写得格外潦草，大约是匆忙中写就的：“三月初三，江南码头，有险。”

墨迹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显然是刚写不久。

罗宜宁捏紧了玉珏，指尖冰凉。她知道，陆嘉学又在暗中护着她。去年这个时候，她父亲因漕运案被牵连入狱，满朝文武都避之不及，是陆嘉学冒着被侯爷责罚的风险，暗中递了关键证据，才保下罗家满门。

这一世，他怕是早就查到三月初三码头会有异动，想让她避开这场祸事。

可她怎能让他独自涉险？

上一世他替她挡了刀，这一世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去赴那场生死局？罗宜宁将玉珏贴身收好，指尖在地图上的红点处重重一点。烛火映着她的侧脸，眼底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三月初三，江南码头，她要去。

不是为了添乱，是为了告诉他：这一次，换她护着他。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图上洒下一片清辉，像给那条凶险的漕运路线，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