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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槐安里

槐安里

陈砚之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圈住摊开的信纸和那半张地图。爷爷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旧墨特有的光泽,每一个字都像颗石子,在他心里砸出层层涟漪。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老楼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数着时间,秒针在表盘上转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敲得人太阳穴发紧。十一点,十二点,一点……当电子钟跳成02:59时,窗外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和昨夜一样的雾气,正顺着窗缝往里钻。

这一次,陈砚之没有躲。他抓起外套,把信纸、地图和那片干槐叶塞进兜里,走到门边。手指搭在门把上时,能感觉到木质表面传来的潮湿凉意,像浸在晨露里的树枝。

“咚——咚——咚——”

楼下的老座钟突然响了,沉闷的钟声在雾里荡开,一下,又一下,刚好敲够三下。

三更到了。

他拧开门锁,楼道里的雾气已经浓得化不开,手电筒的光柱照出去,只能撕开眼前一尺远的白茫。脚下的台阶变得模糊,他只能凭着记忆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软绵绵的雾里,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三楼转角时,那只锈迹斑斑的邮筒还在,只是此刻它的投信口正往外涌着雾气,和楼道里的白茫融在一起。陈砚之绕过去,继续往下,快到一楼时,听见了熟悉的吱呀声——那扇掉漆的木门,正自己缓缓打开。

门外,是望不到头的雾。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出去。

刚踏出老楼,周围的景象就变了。身后的脚步声、楼道里的回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水流声,还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雾气似乎淡了些,能模糊看见脚下的路——不是水泥地,而是青石板铺成的巷弄,缝隙里还长着青苔,踩上去湿滑冰凉。

这是……槐安里?

陈砚之拿出地图,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对照。图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竟然和眼前的巷弄完全重合。他往前走了几步,雾气中渐渐显露出两旁的房屋,都是青瓦白墙,有些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有扇窗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见窗纸上贴着剪纸,是个孩童模样的图案。他甚至能听见屋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带着和昨夜老人相似的口音,温和又遥远。

“后生,往这边走。”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砚之猛地回头,看见穿蓝布衫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的铜烟袋锅泛着红光。这次他看清了,老人的蓝布衫上沾着细碎的槐花瓣,像是刚从花丛里走出来。

“你是谁?”陈砚之攥紧了兜里的信纸。

“我?”老人笑了笑,皱纹里都盛着雾气,“我是守巷子的,等陈家的人来,等了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爷爷的信里说,大水是在他小时候发生的,算起来,刚好三十年左右。

老人没再多说,转身往巷弄深处走,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像个引路的灯笼。陈砚之赶紧跟上,脚下的青石板路渐渐变得平坦,空气里的槐花香越来越浓,甜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老人停了下来。

陈砚之往前凑了凑,心脏猛地一跳——

雾气最浓的地方,立着一棵老槐树,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枝桠向四周伸展,覆盖了大半个巷弄。更奇的是,这树竟然开着花,一串串雪白的槐花缀满枝头,在雾气里泛着淡淡的白光,香气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可现在是深秋,哪来的槐花?

“到了。”老人用烟袋杆指了指树根处,“就在那底下。”

陈砚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树根下有块松动的青石板,边缘处隐约能看见泥土的痕迹。他蹲下身,手指抠住石板的缝隙,用力一掀——石板应声而起,下面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大小刚好能放进一个拳头。

洞里塞着个木盒子,乌漆漆的,带着木头被水浸过的沉实感。

他把盒子拿出来,入手冰凉,上面还刻着花纹,是个简化的“陈”字。正要打开,却听见老人突然说:“快点,天快亮了。”

陈砚之抬头,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变淡,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他赶紧打开木盒,里面铺着红绸布,布上放着个巴掌大的物件——是个铜制的长命锁,锁身上刻着缠枝莲纹,锁扣处还挂着个小小的铃铛。

这就是爷爷说的,太爷爷传下来的东西?

“拿着它,往回走。”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记住,别回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陈砚之把长命锁塞进怀里,刚要道谢,却发现老人的身影正在变淡,像墨滴融进水里,连同那杆铜烟袋一起,渐渐消失在散去的雾气中。

周围的房屋开始变得透明,青石板路也在慢慢模糊。他想起老人的话,转身就往回跑,槐花香在身后渐渐变淡,水流声却越来越响,还夹杂着隐约的呼喊声,像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砚之……等等……”

是爷爷的声音!

陈砚之的脚步顿了顿,几乎要忍不住回头。可怀里的长命锁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不能回头!

他咬紧牙,加快脚步往前冲,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有只手快要搭上他的肩膀。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亮起一道白光,晨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驱散,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他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

抬头时,陈砚之发现自己正趴在老楼门口的水泥地上,晨光刺眼,巷弄里车水马龙,哪有什么青石板和老槐树?

手里的木盒子还在,怀里的长命锁也在,带着残留的冰凉。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看向老楼——三楼转角的邮筒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他知道,昨晚不是梦。槐安里,守巷人,还有爷爷的信,都是真的。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木盒,轻轻打开,铜锁上的铃铛在晨光里晃了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这声响,仿佛敲开了尘封三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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