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教室的窗玻璃擦得锃亮,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黎抱着书包,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圈——大半张脸都是熟面孔,温雪、姜佳、苏在在都在,连隔壁班那个总爱借笔记的男生也在,心里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黎!这里这里!”温雪背着书包冲进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一眼就看见坐在第三排的林黎,“幸亏你帮我占了位置,不然我真得去最后一排吃灰了。”她把书包往空位上一扔,凑过来小声问,“看见张陆让没?咱们真在一个班?”
林黎刚要说话,教室后门又热闹起来。顾然勾着关放的脖子,咋咋呼呼地闯进来:“兄弟们!新班级新气象,我看看……哟,林黎温雪,这么巧?”他的嗓门洪亮,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看。
张陆让跟在他们身后,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背着黑色双肩包,脚步不疾不徐。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在落在第三排时顿了顿,正好撞上林黎看过来的视线。
林黎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又偷偷抬眼,对着他轻轻弯了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早。”
“早。”张陆让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顾然已经拉着关放冲到温雪旁边的空位坐下,刚要开口,就被关放拽了拽胳膊。关放挤眉弄眼地朝林黎和张陆让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你看你看,有情况。”
顾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陆让正在林黎斜前方的位置坐下,刚放下书包,就回头瞟了林黎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微妙。
“哎,林黎,”关放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揶揄,“你刚才跟张陆让打招呼那么小声,怎么不跟我们也悄悄来一个?是不是偏心啊?”
林黎的脸“唰”地红了,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收紧,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顾然凑过来帮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刚才那眼神交流,都快拉丝了。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
“顾然!”温雪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顾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怕死地冲张陆让挤了挤眼睛。张陆让正低头整理课本,闻言抬眼,目光在林黎泛红的耳尖上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没说话,却把桌上的物理笔记本往她那边推了推,像是在转移话题。
林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书包带,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
阳光越升越高,照得教室里暖洋洋的。班主任拿着花名册走进来,开始点名。当念到“林黎”和“张陆让”时,两人几乎同时答“到”,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轻轻碰了一下,像两片飘落的树叶,悄悄落在彼此心里。
林黎偷偷抬眼,看见张陆让正低头看着课本,侧脸在阳光下很清隽。她忽然觉得,这个新班级,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身边有想见到的人。
关放还在跟顾然咬耳朵,温雪在旁边时不时敲他们一下,苏在在和姜佳在讨论新换的同桌。教室里的喧闹像团柔软的棉花,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轻轻裹了起来,甜滋滋的,带着点新学期的期待。
视觉转换—
午休的铃声刚落,关放就像颗小炮弹似的从后门冲进来,书包往桌上一甩,大嗓门差点掀翻屋顶:“兄弟们!姐妹们!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世界末日要来了!”
“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温雪正趴在桌上补觉,被他吵得直皱眉,“上周还说要去挖野菜,这周就世界末日了?”
“真的!”关放拍着胸脯,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表哥在天文台工作,说最近有颗小行星要掠过地球,虽然撞不上,但说不定有磁场波动!趁现在还能浪,咱们国庆去旅游吧!”
“国庆?”顾然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七天假呢,不去白不去!我提议去海边!吃海鲜,看日出,多浪漫!”他说这话时,偷偷往温雪那边瞟了眼,却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来。
“海边人太多了,”苏在在抱着笔记本凑过来,上面画满了旅游攻略,“我觉得去古镇挺好的,青石板路,小桥流水,拍照肯定好看。”她边说边往张陆让那边看,眼里带着点期待。
“古镇有什么意思,”温雪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要去就去远点的地方,比如去北边看枫叶?听说十月初的枫叶正红,漫山遍野的,比照片里好看十倍。”
“这个好!”关放第一个举手赞成,“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枫叶林呢!”
苏在在犹豫了一下,也点头:“枫叶确实好看,那就在攻略里找找北边的景点?”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从景点说到交通,又从交通说到住宿,吵吵嚷嚷的像群刚出笼的小麻雀。林黎坐在旁边,手里转着笔,看着他们为了“坐高铁还是坐飞机”争得面红耳赤,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热热闹闹的场景,像杯加了糖的奶茶,甜得恰到好处。她想起以前总独来独往的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样的热闹包裹着,连空气里都飘着轻松的味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里漾开点温柔的笑意。
坐在斜前方的张陆让刚写完一道物理题,抬头时正好撞见这一幕。林黎的侧脸在午后的阳光里透着层柔光,睫毛长长的,嘴角弯起的弧度像颗饱满的月牙,连带着眼角的小痣都生动起来。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嘴角不受控制地跟着弯了弯。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像把揉碎的星光都藏进了眼里。
“哎哎哎,你俩傻笑什么呢?”顾然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张陆让嘴角的笑意,“张陆让,你是不是也觉得去看枫叶好?快说说,咱们到底怎么去?”
张陆让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带着点没散去的温度:“都可以,听你们的。”他顿了顿,往林黎那边瞟了眼,“不过北边温差大,得带厚衣服。”
“对对对!”关放立刻接话,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要带外套、围巾、充电宝……哦对了,相机!拍枫叶肯定得用相机,我家有台旧的单反,到时候带上!”
苏在在翻着攻略,念念有词:“还得查天气,万一赶上下雨就麻烦了。住宿要提前订,景区附近的民宿肯定抢手……”
温雪掏出手机,点开日历:“十月一日早上出发?这样能避开高峰,路上不堵车。”
话题很快从“去哪里”转到了“带什么”,大家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连该带几双袜子都讨论得热火朝天。林黎看着他们凑在一块儿研究攻略的背影,又往张陆让那边看了眼——他正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凑近了才发现,是列了个清单:感冒药、创可贴、手电筒……甚至还有“暖宝宝”。
林黎的耳尖微微发烫,原来他刚才说“带厚衣服”不是随口一提。
“林黎,你觉得带什么零食好?”苏在在忽然回头问她,“我想带点巧克力,补充能量。”
“牛肉干吧,”林黎想了想,“耐饿,还不占地方。”
“哎这个好!”顾然拍了下手,“我奶做的牛肉干超好吃,到时候我带一大包!”
讨论声又热热闹闹地继续下去,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像串在一起的省略号。林黎看着张陆让清单上的“暖宝宝”,忽然觉得这个国庆假期有了盼头。
去看漫山遍野的红枫叶,和一群吵吵闹闹的朋友,还有……偷偷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的人。
她低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也画了片小小的枫叶,旁边写着:记得带围巾。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心里敲起了欢快的鼓点,带着点对秋日的期待,和藏不住的甜。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窗外的风景从城市高楼变成了连绵的田野。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顾然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忽然一拍大腿:“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谁输了谁受罚,敢不敢?”
“来就来!”温雪第一个响应,从书包里翻出副扑克牌,“用这个抽,抽到红桃A的就是倒霉蛋。”
姜佳和苏在在也凑了过来,林黎犹豫了一下,被温雪一把拉进圈里:“别怂啊,就图个热闹。”
张陆让原本靠在窗边看风景,见状也默默挪了过来,坐在林黎旁边的空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第一局抽牌,红桃A稳稳落在林黎手里。她捏着牌的手指紧了紧,脸颊有点发烫:“我选……真心话。”
“哟,保守派啊?”顾然挤眉弄眼地笑,“那我问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张陆让那边瞟了眼,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没在听。她咬了咬下唇,含糊道:“有……吧。”
“‘吧’是什么意思?”关放不依不饶,“是有还是没有?”
“就是……有好感的人。”林黎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温雪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真心话过关,下一局!”
可不知是不是被幸运女神抛弃了,接下来几局,红桃A像长了眼睛似的,总往林黎手里钻。
“这次选大冒险!”顾然坏笑着提议,手指往斜前方一指,“去跟那个戴眼镜的学长要个联系方式,就说……想请教高数题。”
斜前方座位上坐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低头看高数课本,侧脸清俊,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林黎的脸“唰”地白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尴尬了。”
“愿赌服输啊!”关放推着她的胳膊往前送,“快去快去,我们给你加油!”
林黎被推得没办法,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手指绞着衣角,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男生座位旁。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同学……能不能、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有道高数题想请教你……”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爽快地掏出手机:“可以啊,不过我高数也一般,说不定得一起研究。”
加上微信回到座位时,林黎的脸还在发烫。刚坐下就感觉旁边的气压低了些,张陆让不知什么时候皱起了眉,指尖在膝盖上敲得飞快,眼神沉沉的,没看她,也没看别人。
林黎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以啊林黎,”顾然还在起哄,“深藏不露啊,撩学长一套一套的。”
“别瞎说!”林黎慌忙解释,脸颊烫得更厉害了。
张陆让忽然站起身:“我去打水。”他的声音有点冷,路过林黎身边时,胳膊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林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心里有点发慌。温雪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某人吃醋了哦。”
“才没有……”林黎嘴硬,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张陆让打水回来时,脸上的冷意散了些,却还是没怎么说话。姜佳看出气氛不对,连忙提议换游戏:“玩扑克牌吧!升级,输的人贴纸条!”
新游戏转移了注意力,车厢里又热闹起来。林黎心思不宁,出牌时总出错,额头上很快贴满了纸条,像只滑稽的小猫咪。张陆让偶尔帮她挡几张牌,却还是没怎么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额前的纸条上时,嘴角会几不可察地弯一下。
玩到傍晚,大家都累了,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火车摇摇晃晃的,像个巨大的摇篮,林黎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歪倒在旁边的人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林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张陆让的肩膀上,而他的头也歪着,鼻尖离她的额头只有几厘米。两人面对面睡着,呼吸轻轻交缠,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的弧度很柔和。
林黎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刚想悄悄挪开,就看见张陆让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了。
“完了完了。”林黎在心里尖叫,慌忙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些,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他的动静。
张陆让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她紧闭的眼睫上。她的脸颊蹭在他的衬衫上,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额前还有根没贴牢的纸条,晃晃悠悠的,像只调皮的蝴蝶。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吵醒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她的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装睡。
张陆让的嘴角弯了弯,没戳破,只是轻轻调整了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远处的村庄亮起点点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星星。
就在这时,车厢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点莫名的兴奋:“各位乘客请注意,据最新天文消息,今日凌晨将有小行星掠过地球,虽然撞击概率为零,但不少网友戏称‘世界末日要来了’……”
“世界末日?”关放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灯泡,“我就说吧!真有这事儿!”
顾然也来了精神,凑过去跟他叽叽喳喳地聊起来:“你说要是真末日了,咱们该囤点什么?压缩饼干还是矿泉水?”“我觉得得带把刀,万一遇到丧尸呢?”
两人越聊越起劲,引得周围的乘客都忍不住笑。温雪在旁边拆台:“你们俩科幻片看多了吧?真末日了,就你们这战斗力,活不过三天。”
苏在在托着下巴,眼神幽幽地飘向张陆让,轻声问:“如果真的是末日,只能干一件事,你们会干什么?”
这个问题像颗石子,投进喧闹的车厢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关放第一个抢答:“肯定得吃顿好的!汉堡炸鸡可乐,一样都不能少!”
顾然跟着点头:“我要跟温雪去蹦极!死前总得疯狂一次!”话音刚落就被温雪踹了一脚:“谁要跟你去蹦极,我要在家睡大觉!”
大家都笑了起来,苏在在却没笑,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张陆让身上,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想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也想牵着他的手看次日出。”
车厢里的空气忽然变得有点暧昧。张陆让靠在窗边,闻言淡淡道:“我不相信末日。”话虽如此,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个念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想牵着林黎的手,去看她上次说过的、北边漫山遍野的红枫叶。
林黎还在装睡,可苏在在的话像根羽毛,轻轻搔在心上。她悄悄睁开条缝,看见张陆让望着窗外,侧脸在月光下很清隽。如果末日真的来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吗?”林黎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我大概会走一步看一步吧。计划赶不上变化,与其想那么多,不如过好当下。”
她说得很认真,像在说一道物理题,条理清晰,却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张陆让转头看她,她已经坐直了身体,额前的纸条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头发有点乱,却显得格外干净。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见她眼里的光,像落了片星空,亮得让人心颤。
张陆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没说话,只是往她那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火车还在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窗外的星光和车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像个温柔的梦境。关于末日的讨论还在继续,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悄悄藏了个关于“最重要的人”的答案。
林黎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忽然觉得,就算真的有末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此刻,身边有想靠近的人,眼前有期待的风景,心里有藏不住的喜欢。
她悄悄往张陆让那边靠了靠,直到肩膀紧紧贴在一起,才假装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有些心意,不用等到末日,也能悄悄传递。就像此刻车厢里的温度,和他衬衫上的味道,都在说:我在意你。

民宿的小院里摆着张老旧的木桌,关放从老板那里借了几个小马扎,大家围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热奶茶,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
十月的北方已经带了凉意,抬头能看见缀满星星的夜空,月亮像块被打磨过的玉盘,清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柔和得不像话。
“说起来,咱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好好聊过怎么认识的呢。”苏在在捧着杯子,哈了口热气,“关放,你跟顾然是怎么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上?”关放梗着脖子反驳,随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以前是个假混混,天天在学校门口晃悠,不是逃课去网吧,就是跟人约架——当然,我没打赢过几次。”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现在的关放,笑起来一脸憨厚,怎么看都跟“混混”搭不上边。
“真的!”他急着解释,“那时候觉得打架超酷,直到有次被隔壁班的堵在巷子里,是顾然冲过来救了我。”
顾然在旁边嘿嘿笑:“我那时候也不是啥好学生,就是看不惯以多欺少。冲上去把他们赶走,结果自己胳膊被划了道口子,关放这家伙,居然吓得蹲在地上哭。”
“谁哭了!”关放脸一红,“我那是感动!从那以后我就想,跟着顾然混,总比当假混混强。”
大家都笑了起来,温雪踹了顾然一脚:“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英雄救美的时候——虽然救的是关放。”
“那当然,”顾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张陆让,“我跟陆让认识,说起来还挺巧。有次下雨,我没带伞,在公交站看见他也在等车,就厚着脸皮跟他共一把伞。本来以为他是那种冷冰冰不好说话的,结果发现他数学超好,我问的几道题,他三两下就给我讲明白了。”
张陆让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他那几道题,错得很有创意。”
“喂!”顾然不满地嚷嚷,引来一阵笑声。
“该我们了该我们了!”温雪拍了拍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黎,笑意里藏着点温柔,“我跟林黎啊,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在娘胎里就认识了。”
“真的假的?”苏在在眼睛瞪得圆圆的。
“当然是真的,”温雪笑着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林黎的手背,“我妈跟她妈是大学同学,住对门宿舍,后来又嫁到同一个小区。我妈怀我的时候,她妈刚查出怀了她,俩孕妇天天一起散步,说要订娃娃亲呢——当然,是我俩当闺蜜的亲。”
林黎的心里暖暖的,抬头看向温雪,眼里带着笑意:“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高中,我们一直是同班同学。她小时候总抢我的零食,还说要保护我,结果第一次被男生欺负,是我把他推倒的。”
“那是我让着你!”温雪哼了一声,嘴角却弯得更厉害了,“不过说真的,认识她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想过分开。以后不管上大学还是工作,肯定也还是最好的朋友。”
林黎的眼眶有点热,用力点了点头。是啊,从穿开裆裤到现在,温雪一直是最懂她的人,那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不用多说,她总能一眼看穿。
“该我们了,”姜佳揽着苏在在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骄傲,“我跟在在认识,是因为她替我打抱不平。”
那时候刚上初一,姜佳因为体型微胖,总被班里的男生起外号。有次他们把她的作业本扔进垃圾桶,还围着她起哄,是苏在在冲过来,把作业本捡起来,叉着腰跟那几个男生对峙:“你们凭什么欺负人?有本事冲我来!”
“那时候觉得她超酷,”姜佳笑着看向苏在在,眼里闪着光,“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明明自己也才一米五,却非要挡在我前面。从那以后,我就跟定她了。”
苏在在的脸颊有点红,推了推姜佳:“说什么呢,那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从第一次见面的糗事,说到后来一起犯过的傻。顾然说他偷偷给一个同学的课本里塞过情书,结果被老师发现,当着全班的面念了出来;关放说他为了跟张陆让搞好关系,把自己珍藏的奥特曼卡片送了一半;林黎说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张陆让说话,是因为借橡皮,结果紧张得把“谢谢”说成了“对不起”。
说到这里,大家都看向张陆让,他正低头喝着奶茶,闻言抬眼,目光落在林黎泛红的耳尖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我记得。那时候你把橡皮还回来,上面还沾着块巧克力,估计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
林黎的脸“唰”地红了,原来他还记得。
月亮慢慢升高,院子里的烛火跳跃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关放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吉他,虽然弹得不成调,却还是跟着哼起了不成曲的歌。顾然和温雪在旁边打闹,苏在在托着下巴,眼神亮亮地看着张陆让,姜佳在旁边偷偷给她使眼色。
林黎靠在木柱上,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原来每个人的相遇,都藏着这么多故事,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被时间的线串在一起,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苏在在忽然指着天空,声音里带着点惊叹。
大家都抬起头,月亮悬在墨蓝色的夜空里,周围的星星好像都黯淡了些,清辉洒在小院的石板路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霜。
“听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张陆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清冽的温度,“明天晚上,应该会更圆。”
林黎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很清晰,睫毛长长的,像停着只安静的蝶。她忽然想起火车上那个假装睡着的瞬间,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带着点淡淡的奶茶香。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明天去看枫叶,应该会很好看。”
“肯定好看,”张陆让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比起漫山遍野的红枫叶,好像眼前的人更让人心动,“我查过攻略,山顶有个观景台,能看到月亮落在枫叶林上的样子。”
林黎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耳根却烫得厉害。
关放还在弹着跑调的吉他,顾然和温雪的笑声像银铃,姜佳和苏在在在小声说着什么,空气里飘着奶茶的甜香,还有点秋天特有的清冷气息。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月亮,好像想把这一刻的温柔,悄悄藏进心里。
原来最好的旅游,不是去看多少风景,而是身边有群能一起笑、一起闹的人。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相遇,那些说不完的小故事,像月光一样,轻轻柔柔地,照亮了这个秋天的夜晚。
林黎看着张陆让的侧影,忽然觉得,这次国庆旅游,真是来对了。至少,让她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这么多人,闯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那个藏在心底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同一轮月亮。
这样就很好。

男生宿舍的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勉强挤下了三个大男孩。关放和顾然挤在靠窗的一侧,张陆让靠着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又按灭了屏幕。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然翻了个身,踢掉盖在身上的薄被,嘴里嘟囔着:“今天听温雪说,她小时候总抢林黎的零食,你说这俩人,怎么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关放没睡着,闻言接话:“我跟你不也一样?以前总觉得你傻,现在才发现,跟你混挺好的。”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说咱们以后上了大学,还能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旅游吗?”
“肯定能啊,”顾然的声音带着点困意,却很笃定,“到时候我考去温雪在的城市,你跟张陆让要是去了别的地方,放假就坐飞机来找我们,机票我报销……前提是我那时候能找到兼职。”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荡开。关放忽然话锋一转,用胳膊肘碰了碰顾然:“哎,说正经的,你是不是喜欢温雪?从高中入学第一天,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对。”
顾然的脸“腾”地红了,在月光下泛着点粉。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关放,声音闷闷的:“嗯,喜欢。从她踹我那一脚开始,就觉得这姑娘真带劲。”
“我就知道!”关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总不能一直憋着吧?”
“等……等下次月考我超过她再说,”顾然的声音更小了,“她总说我成绩差,我得让她刮目相看。”
张陆让靠在墙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少年人的喜欢,总是这样,藏在笨拙的较劲里,藏在“想让你刮目相看”的念头里。
关放没再逗顾然,反而把矛头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张陆让:“张陆让,你呢?你总不能没喜欢的人吧?”
张陆让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
“我跟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关放得寸进尺地凑过来,几乎要贴到他耳边,“苏在在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亮,上次话剧比赛,她看你的时间比看剧本还长。还有林黎……”他拖长了调子,“上次在海洋馆,你看她的眼神,可别以为我没看见。”
顾然也来了精神,从床上支起上半身:“对!你老实交代,到底喜欢谁?苏在在还是林黎?我觉得苏在在挺好的,像小太阳似的,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提到林黎的名字时,张陆让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想起下午在小院里,她低头喝奶茶时,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的浅浅阴影;想起在火车上,她装睡时微微颤动的睫毛;想起第一次在物理课上,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连老师都忍不住夸她“思路独特”。
那些细碎的画面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林黎。”
关放和顾然都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你说啥?”关放掏了掏耳朵,“你喜欢林黎?”
张陆让没再重复,却也没否认。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份藏了很久的心思。
顾然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手:“我就说嘛!上次在海洋馆,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还有在火车上,林黎去跟学长要联系方式,你那脸黑的,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关放也跟着点头:“怪不得你总往她座位旁边凑,上次分科考试,还特意等她一起进考场……原来早就动心了啊。”
张陆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靠在墙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觉得,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那你俩……有没有啥进展啊?”顾然的声音里带着点八卦的兴奋,“比如牵手?或者……表白?”
“没有,”张陆让的声音低了些,“她脸皮薄,我怕吓着她。”他想起上次在话剧比赛后台,她红着眼圈说“我一定会认真学的”,想起她收到自己手写的试卷时,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她物理很好,解题思路很特别,上次给她讲题,她听得很认真,睫毛上好像沾了光。”
他没说“我喜欢她的认真”,却字字都在说喜欢。
关放和顾然听得入了迷,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还有上次在海洋馆,”张陆让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站在企鹅馆的玻璃前,看着小企鹅发呆,阳光落在她头发上,软软的,像刚洗过的棉花。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好像也不错。”
他说起林黎在火车上装睡,说起她被关放调侃时泛红的耳尖,说起她解出难题时,嘴角偷偷弯起的弧度。那些连林黎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被他一一记在心里,像收藏着一颗颗珍贵的珍珠。
顾然忽然叹了口气:“张陆让,你这哪是喜欢啊,你这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疼呢。”
张陆让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月光越升越高,房间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张陆让说得正认真,忽然顿住了——身边的顾然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关放歪着头靠在顾然肩上,嘴角还挂着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他看着两人熟睡的样子,忽然笑了笑,伸手扯过薄被,轻轻盖在他们身上。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说了这么久。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一层纱。张陆让闭上眼,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林黎在火车上说“走一步看一步”时,眼里清澈的光。
而女生宿舍的房间里,林黎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温雪和苏在在睡在隔壁的床铺,呼吸声均匀而沉稳。姜佳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咂了咂嘴。
只有林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全是张陆让的影子。
想起他在分科考试前,坐在对面帮她划化学重点,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草稿纸,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想起他在话剧比赛后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去买水,回来检查你的题”;想起他在火车上,看着自己和陌生学长加微信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沉郁……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长了脚,在脑海里跑来跑去,怎么也挥不去。
她翻身坐起来,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进来,拂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燥热。
白天在小院里,他说“我不相信末日”时,眼神好像落在了自己身上;刚才在走廊里擦肩而过,他手里拿着两盒热牛奶,其中一盒的口味,是她上次在便利店随手拿起又放下的草莓味……
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点不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黎按了下去。她摇摇头,试图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脑海。张陆让那么优秀,像天上的星星,而自己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那他为什么要给你手写试卷?为什么要在你被关放调侃时,悄悄帮你解围?为什么要在火车上,看着你装睡时,眼神那么温柔?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打架,吵得她头疼。
林黎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山顶的轮廓。明天就要去看枫叶了,温雪说,那里的枫叶红得像火,漫山遍野的,站在山顶往下看,像铺了层红色的地毯。
她忽然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要是明天,他站在枫叶林里,对自己说点什么,该怎么办?
她掏出手机,点开和张陆让的聊天框。上次的消息还停留在“好的!我先去刷题了~(^▽^)”,那个颜文字在屏幕上显得有点傻气。
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想打“晚安”,又觉得太刻意;想问问“明天要不要一起爬山”,又怕他觉得自己唐突。删删改改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泛红的脸颊。林黎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让人纠结的事情。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辗转反侧,会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心跳加速,会把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翻来覆去地琢磨,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点喜欢的证据。
回到床上躺下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枕头上。林黎闭上眼睛,脑海里却还是张陆让的样子——他低头解题时认真的侧脸,他被顾然调侃时无奈的笑意,他看着自己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温雪白天说的话:“林黎,你就是太胆小了。喜欢就去追,大不了被拒绝,总比藏在心里后悔强。”
可她还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喜欢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害怕捅破那层窗户纸后,连现在这样“朋友”的距离都维持不了。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林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是温雪带来的安神枕。
可再安神的枕头,也挡不住心里的兵荒马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隔壁的男生宿舍里,张陆让也没睡着。他靠在墙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上,那个她发的颜文字,嘴角弯起的弧度,温柔得像窗外的月光。
两个房间,两道辗转反侧的身影,被同一轮月亮照着,心里藏着同一个名字。
夜还很长,足够让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在月光里悄悄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