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台灯把张陆让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张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他盯着理综试卷上那个鲜红的叉号，指腹反复摩挲着“小数点错位”五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这周第三次犯低级错误了。上周的数学周测算错了三角函数值，前天的英语作文忘了加复数，现在连物理大题都能把“2.9”写成“9.2”。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横线，最底下藏着半行被划掉的字：“还有98天”。
新学校的实验班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在齿轮上拼命往前跑。张陆让的座位靠窗，抬头能看见对面教学楼的倒计时牌，数字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他把课本垒成高墙，把自己困在里面，可越是想集中精神，脑子里就越像塞进了团乱麻。
那张被打叉的物理卷突然变得模糊。他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梦——
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站在熟悉的操场看台上，林黎就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她身边站着个男生，个子很高，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看着格外眼熟，正弯腰给她讲题，手指点在她的练习册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这道题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男生的声音和他自己的重合在一起。
林黎仰头笑，眼睛弯成月牙：“知道啦，你比张陆让讲得清楚。”
“那以后我天天给你讲。”
她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往男生那边推了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枝，轻轻缠在了一起。
张陆让在梦里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惊醒时浑身是汗。窗外的月光正落在书桌上，照亮他没发出去的消息：“今天学的电磁感应很难，你听懂了吗？”
现在那条消息还躺在草稿箱里，旁边堆着更多没发送的碎片：“我们班换了新的倒计时牌，是电子的，红色数字特别亮”“食堂的番茄炒蛋太甜了，没有以前学校的好吃”“刚才看到只猫，和你以前喂的那只很像”。
他怕这些话太琐碎，怕打扰她刷题，更怕——怕她回复的语气里，有他在梦里听到的那种陌生的温柔。
“哥，你又在发呆。”
张陆礼的声音突然从门口钻进来，带着少年人没睡醒的鼻音。他穿着卡通睡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张陆让猛地回神，把物理卷倒扣在桌上，动作快得像在藏什么秘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起来喝水。”张陆礼挤到他身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股牛奶味混着巧克力的甜香扑过来，“妈说你最近天天学到凌晨，再这样下去要成熊猫了。”他的目光落在倒扣的试卷上，伸手就要掀，“又考砸了？”
“别闹。”张陆让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弟弟温热的皮肤，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凉。他想起以前总爱揉林黎的头发，她的发梢软软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用力掐断了。
张陆礼却不肯罢休，眼珠子一转，瞥见了桌角的手机。屏幕暗着，但锁屏壁纸是片模糊的晚霞，隐约能看出是操场的轮廓。“是不是在想谁啊？”他促狭地挤挤眼睛，“刚才路过你门口，好像听见你在喊名字。”
张陆让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台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把眼下的青黑遮得更深了。他确实喊了，在刚才走神的时候，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这个耳朵尖的小家伙听见了。
“林黎……”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这两个字的发音。舌尖碰到上颚的瞬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下来，带着点酸涩的暖意。
“林黎？”张陆礼皱起眉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这是谁啊？听着像个女生的名字。”他突然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做梦喊的就是这个名字！你还说‘别听他的’，吓我一跳。”
张陆让的肩膀僵了僵。他居然连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那梦里是不是又出现了那个和他很像的男生？是不是又看到林黎对别人笑了？
“哥，她是你女朋友吗？”张陆礼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摇着他的胳膊追问，“是原来学校的同学？漂亮吗？成绩好不好？”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张陆让推开他，语气有点硬，可耳根却悄悄红了。“我猜肯定是个美女。”张陆礼见他不说话，自己猜了起来，“不然你怎么天天想她？上次你收到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是不是她送的？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我碰一下都不让。”
张陆让的目光落在书包上。那本笔记本确实在里面，压在最底层，上面写满了他整理的英语笔记。林黎以前总说他英语差，像个没断奶的小孩，还在他的单词本上画了个哭鼻子的小人。他现在能考到120多分，是不是该跟她说一声？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系统提示。张陆让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看清是“内存不足”的提示后，又慢慢放下，指腹在冰凉的屏幕上蹭了蹭。
他有多久没好好跟她说话了？
上次视频还是半个月前。林黎的头发剪短了，齐肩，衬得脸更小了。她说班里的倒计时牌换成了红色的，特别醒目；说温雪和顾然天天在一起刷题，像对连体婴；说她最近数学进步了，上次周测考了全班第五。
他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心慌。她的生活好像过得很好，有没有他，似乎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匆匆说“我这边要熄灯了”，没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连她最后那句“你的英语……”都没听完。
“哥，你要是想她，就跟她联系啊。”张陆礼啃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上次我同桌跟他女朋友吵架，憋了三天，结果人家跟别人跑了。”
张陆让瞪了他一眼：“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偶像剧。”
“本来就是嘛。”张陆礼不服气地嘟囔，“喜欢就说啊，藏着掖着干嘛？像你这样，天天对着卷子发呆，她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喜欢……吗？
这个词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张陆让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想起林黎解不出题时皱起的眉头，想起她喝奶茶时会先舔掉吸管上的珍珠，想起她跑步时总爱把书包带勒得紧紧的，像只准备冲刺的小鹿。这些琐碎的画面，像拼图一样，在他心里慢慢拼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原来不是怕打扰，也不是怕她觉得烦。是怕自己不够好，怕隔着两座城市的距离，怕那100天的倒计时跑得太快，还没等他追上，她就已经走向了别人。
所以他才拼命学习，想考得再好一点，再好一点，想等高考结束那天，能底气十足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条消息都不敢发。
“行了，你回去睡觉。”张陆让把弟弟往门口推，“明天还要上学。”
“那你也早点睡啊。”张陆礼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哥，那个林黎……你可别错过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台灯还亮着，把张陆让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重新拿起那张物理卷，这次没再盯着那个鲜红的叉号，而是翻开了笔记本。
最后一页空白处，他用红笔写了一行字：“不要粗心，不要发呆，不要让她等太久。”
写完，他拿起手机，点开和林黎的对话框。上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的“英语七选五错了四个”，他回的那张模糊的照片。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打下一行字：“七选五的技巧我整理好了，现在发给你。另外，我的英语考了132，比上次又进步了。”
想了想，又加了句：“你剪短发很好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月光突然亮了起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笔记本上那个哭鼻子的小人脸上。张陆让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地方，好像通了。
他重新拿起笔，在物理卷的错题旁边，工工整整地写下正确的步骤。这次，小数点没有错位，数字没有写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是在数着倒计时，也像是在朝着某个方向，一步一步地靠近。
也许100天很长，长到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但他想试试，试试能不能跑赢时间，试试能不能在终点线那里，抓住那个他想了很久的人。手机安静地躺在手边，他不知道林黎会不会回复，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但这一次，他没有关掉对话框，只是握着笔，继续在试卷上写着，眼里的光，比台灯还要亮。
……
感谢以下宝宝的鲜花
宝子们我开新书，《锦月如歌女将星》喜欢的宝宝可以来支持支持么么哒
本书我的草稿已经更完了，每天会按时发一章。
喜欢的老婆看完一章给窝点点赞😊
收藏不会错过更新哦，评论＝更新的动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