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夜的风卷着栀子花的香,从宿舍窗户缝里钻进来,落在摊开的毕业纪念册上。姜佳咬着笔杆,盯着扉页上那张集体照发呆——第三排最右边,苏在在正歪着头做鬼脸,马尾辫翘得老高,发梢还沾着片不知何时粘上的花瓣。
“喂,你这张拍得像只炸毛的猫。”姜佳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人。
苏在在正对着镜子贴双眼皮贴,闻言回头瞪她:“要你管,我这叫灵动。”她指尖捏着那片小小的胶带,在眼皮上比划半天,突然“哎呀”一声,“又歪了!”
姜佳凑过去看,镜子里的苏在在皱着鼻子,睫毛又长又翘,鼻尖还沾着点不知何时蹭上的粉底液。这副模样,和三年前那个追在张陆让身后喊“学长”的小姑娘,好像没什么两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她想起高一那年的运动会,苏在在抱着瓶冰镇可乐,在跑道边等了张陆让整整一下午。他冲过终点线时,她比谁都激动,举着可乐跑过去,结果被人群绊了个趔趄,可乐洒了张陆让一身。当时苏在在的脸比熟透的番茄还红,张陆让却只是笑着说“没事”。
从那以后,苏在在的书包上多了个和张陆让同款的鲸鱼挂件,笔记本里夹着偷拍的他的侧脸,连买奶茶都要念叨一句“张陆让喜欢三分糖”。姜佳听她叽叽喳喳说了两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张陆让”这三个字从苏在在嘴里消失了。
是从张陆让转学那天开始的吗?好像不是。那天苏在在还抱着本错题本,说“等他回来要让他讲这道题”;是从模拟考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也不对,她偶尔还是会翻到笔记本里那张侧脸照片,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着傻笑了。
“你贴反了。”姜佳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双眼皮贴,帮她轻轻粘在眼皮上,“说真的,你最近好像不怎么提张陆让了。”
苏在在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提他干嘛?”
“就……”姜佳挠了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你以前不是天天说他吗?说他解数学题的时候特别帅,说他跑步的姿势像风一样……”
“那都是以前了。”苏在在拿起口红,对着镜子细细地涂,声音轻飘飘的,“以前觉得他像天上的星星,只能远远看着。现在才发现,星星太远了,不如眼前的路灯实在。”
她转过来,对着姜佳笑了笑,唇红齿白的样子格外好看:“而且,我上次去看画展,遇到个学长,他懂印象派,还会弹吉他,比张陆让有趣多了。”
姜佳愣住了。她看着苏在在眼里的光,那是种全新的、明亮的光,不像以前提到张陆让时那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羞涩,而是坦坦荡荡的欢喜。
“所以……你不喜欢他了?”姜佳还是忍不住问。
苏在在低头整理着裙摆,那是条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是她以前总说“张陆让肯定喜欢”的款式。“喜欢过吧。”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花瓣,“就像小时候喜欢的布娃娃,当时觉得全世界就它最好,睡觉都要抱着。但长大了,总会有新的玩具,新的喜欢。”
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正挂在树梢上,亮得像颗珍珠。“而且,”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上次看到他和林黎站在一起,他看林黎的眼神,跟我以前看他的一模一样。”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姜佳突然明白了。不是不喜欢了,是放下了。像把攥了很久的糖,终于舍得放进嘴里,尝到了甜味,也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别的糖,甚至可能更甜。
“走吧,关放说在楼下等我们了。”苏在在抓起包,对着镜子最后照了照,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姜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格外好。栀子花很香,月亮很亮,而她的女孩,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更明亮的光。
-地点转换
……

暮色像一块被温水浸透的绒布,不紧不慢地漫过街角的梧桐叶。张陆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公园长椅的木纹,侧头看林黎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发梢被晚风卷着扫过耳尖,带着点刚洗过的栀子花香。
“还在看那个塔罗占卜的教程?”他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廓时,林黎像只受惊的小兽缩了一下,随即仰头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停留在“愚人牌的逆位解读”。
“你看这个大师说得多准,上周我一个朋友算感情,抽到恋人牌正位,这周就跟暗恋对象表白成功了。”林黎把手机揣回帆布包,突然拽着他的手腕站起来,“这儿太闷了,咱们去前面那条老街转转吧?听说今晚有夜市。”
张陆让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没松开手。夏末的晚风裹着烤淀粉肠的香气从巷口飘来,老街的灯笼串在头顶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石板路的缝隙里交叠成一团。林黎的帆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在数着路边摊位上摇摆的风铃。

“你看那个!”她突然停在一个挂着“周易占卜”木牌的小摊前,摊主是位穿黑色卫衣的男生,面前摆着个紫檀木的牌阵盘,塔罗牌的金边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林黎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咱们也算一卦吧?就测……测最近的运势。”
张陆让本想笑着说这些都是骗人的,却在看到她攥着衣角的紧张模样时把话咽了回去。他记得上周林黎说项目评审压力大,夜里总失眠,此刻她望着牌阵的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两位年轻人想测什么?”塔罗牌占卜师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拂过牌面,“事业、感情,还是姻缘?”
林黎的脸颊倏地红了,偷偷瞟了眼张陆让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笔直,却在她看过来时轻轻“嗯”了一声。“那就……测我们俩的缘分吧。”她声音细若蚊吟,手指却很用力地按住了牌堆边缘。
塔罗牌占卜师示意他们各抽三张牌,林黎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牌面上犹豫地划过,最终抽了最底下那张边角微卷的牌。张陆让的动作倒是干脆,抽完就把牌扣在了桌上,目光落在林黎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三张牌被塔罗牌占卜师按顺序摆开,正位的星星牌先露出来,淡蓝色的牌面上,裸足的少女正俯身往水池里倒水,头顶的星空铺成银河。林黎倒吸一口凉气——她昨天刚在教程里看到,星星牌象征着希望与新生。
“这张牌说,你们心里都藏着对彼此的期待,只是没说出口。”塔罗牌占卜师指尖点过第二张牌,是正位的太阳,金发孩童骑在白马上,阳光把整个画面染成暖橙色,“太阳牌主光明坦荡,你们之间没有隔夜的误会,哪怕有小摩擦,也会像晴天的云一样很快散开。”
林黎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偷偷去看张陆让,他正盯着最后那张还没翻开的牌,喉结轻轻动了动。塔罗牌占卜师缓缓掀起最后一张牌的边角,金线勾勒的恋人牌在灯光下骤然亮起——亚当与夏娃站在伊甸园的苹果树下,天使在头顶展开羽翼。
“好牌啊。”塔罗牌占卜师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恋人牌正位,主灵魂相认,缘分天定。你们俩的磁场很合,就像钥匙配锁芯,看着是各有棱角,实则早就严丝合缝了。”
林黎的脸彻底红透了,手指绞着帆布包的带子说不出话。张陆让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却听到他低声问塔罗牌占卜师:“那……未来会有波折吗?”
“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塔罗牌占卜师收起牌,慢悠悠地说,“但你们的牌阵里,每张牌都带着向上的力,就像春天的芽儿,哪怕被石头压着,也会往有光的地方钻。”
付过钱转身离开时,林黎的脚步还是飘的。走到灯笼串的尽头,张陆让突然停下脚步,把她圈在斑驳的墙和自己之间。晚风掀起他白衬衫的领口,带着皂角的清冽气息,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比头顶的星光还要亮。
“那个大师说的……”林黎咬着唇刚想开口,就被他用指腹按住了嘴唇。
“我信。”张陆让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不是信牌,是信我们。”
……
被溺爱了

作者黎感谢宝宝的会员,特此加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