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在夕阳里渐渐消融,像一条被晚风收起的丝带。灰太狼把竖琴背到身后,才发现琴盒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
“羊村亲友团专属——维修免费,加奶糖另算。”
他笑着用指腹描过那些刻痕,心里涌起一股热热的痒。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快。
喜羊羊和沸羊羊一左一右挤在他旁边,争着帮他拿琴;懒羊羊把暖羊羊准备的青草甜汤抱在怀里,走一步喝一口,嘴角沾了绿沫也顾不上擦。狼族守卫们列队两侧,原本肃穆的表情被羊村旗帜的亮橙色映得不知所措,几个年幼的狼崽甚至偷偷朝懒羊羊伸手:
“能……能给我尝一口吗?”
于是汤勺在狼与羊之间传来传去,烫得大家直呵气,却没人舍得放下。
山脚营地,篝火已升起。
慢羊羊把最后一根木柴丢进火堆,火星噼啪溅起,像提前庆祝的烟花。灰太狼刚坐下,就被美羊羊塞了一只热乎乎的烤地瓜;地瓜皮裂开口,露出金黄的糖心,甜得他眯起眼。
“灰太狼,”慢羊羊咳嗽一声,假装严肃,“狼族那边说,想请你明早去议庭办个‘补籍仪式’。你意下如何?”
灰太狼捧着地瓜,指尖微微发颤。补籍——意味着他的名字将重新写进狼族谱系;可他也清楚,一旦落笔,羊村与狼族之间那条刚搭起的桥,也许会被旧规矩再次拉扯。
他抬头,看见火光照亮的每一张脸:喜羊羊的期待、沸羊羊的紧张、眠羊羊温柔的注视……
“村长,”灰太狼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去,但得带上两个条件。”
“说。”
“第一,仪式现场要挂羊村旗——不是挑衅,是提醒所有狼,我今天为何能站在这里。”
“第二,”他转向银牙议长——老人不知何时已坐在火堆对面,正把拐杖当烤架串蘑菇,“我要在仪式上演奏最后一曲,曲目由我定。”
银牙扬眉,把蘑菇翻了个面:“狼族议庭三百年不曾让外旗踏入。”
灰太狼笑了笑,把地瓜掰成两半,递给老人:“那就从我开始。”
火星跃起,映得老人眼底一片晶亮。良久,银牙接过地瓜,吹了吹:“成交。”
夜深,篝火渐弱。
小羊们横七竖八睡成一片,鼾声此起彼伏。灰太狼独自走到林边,抬头望见霜牙峰的轮廓在月色里发亮,像一柄倒悬的琴。
脚步声轻轻靠近,是眠羊羊。
“睡不着?”她递来一块羊毛织的护腕,“峰顶风大,明天戴上。”
灰太狼接过,指尖触到护腕内侧绣的小字——“别怕”。
“眠羊羊,”他低声问,“如果明天之后,狼族还是不肯接纳羊村,怎么办?”
眠羊羊想了想,把护腕替他系上:“那就再搭一座桥,再弹一曲。反正你的观众席已经满了。”
她指了指身后:篝火旁,喜羊羊在说梦话,一脚踹翻了懒羊羊的汤锅;沸羊羊抱着旗杆当长枪,美羊羊正用尾巴给他当被子。
灰太狼笑出声,眼里却有点湿。
“好,”他轻声答,“那就再弹一曲。”
黎明前,最后一根柴火烧成红炭。
灰太狼把竖琴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拨出一串零散的音符——像清晨第一缕风,像羊村第一声鸡鸣。
炭火“啪”地爆开,溅起一颗火星,落在琴弦上,瞬间熄灭,却留下一点温暖的灰。
灰太狼低头,轻轻吹走那抹灰,抬头望向渐亮的天色。
“该回家了。”他说。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