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正是这道枷锁，间接将叶寸心拖入了漫长一生的自责与煎熬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或许根本不在意，她轻飘飘的一个指令，如同投进湖心的碎石，涟漪不断扩大，最终演变成吞噬另一个人内心的海啸
而雷战，直至重活这一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叶寸心那双写满悔恨与痛苦的眼睛
他不在乎自己结局如何，但他绝不能原谅，有人因此让叶寸心背负了一生的债
上辈子她种下的因，结出的苦果让叶寸心啃噬了一生
那份沉重的自责和悔恨，是他跨越生死都无法释怀的痛
而这一世，她竟还敢、还配当着他的面，对着叶寸心，吐出这样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不止扎在耳中，更狠狠刺进他记忆里尚未结痂的旧疤上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他要守护的人
阎王眼底几乎喷出火来：“你怎么说话的？你爹妈没教过你什么叫教养吗？”
阎王拳头攥得死紧，几乎下一秒就要挥到谭晓琳脸上
小蜜蜂冷笑着上前，再没往日那副好说话的模样：“教导员，现在还能叫你一声教导员，是看在制度的份上给你留最后一点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元宝嘴一撇：“我嗦你啊，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没人要就看不得别人好是吧？老女人嫉妒疯了是吧”
龚箭语气冰冷得能冻伤人：“我一般不愿意说难听话，但你最好现在立刻把嘴刷干净再开口”
旁边的高大壮什么废话也没有，只沉默地扭了扭脖子，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我不骂人，我只动手，你想试试吗？”
就连一贯性情最温和、总是笑呵呵打圆场的灰狼和老狐狸，此刻也完全沉下了脸
“你身为教导员，没做过几件正事，煽风点火、污言秽语倒是熟练得很”
灰狼也缓缓摇头，目光里全是失望和警告：“说话要负责任，你现在的言行，根本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上”
谭晓琳一怔，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完全没料到，这些人竟会如此直接、丝毫不留情面地集体向她发难
一时间，错愕、难堪、还有一股迅速窜起的恼羞成怒，像滚油一样在她心里炸开
她习惯了被人敬畏或至少是表面上的客气，何曾受过这种几乎是撕破脸的围攻？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血液一下涌上头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她张了张嘴，想维持住那份高高在上的教导员威严，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半点像样的声音
这帮人……他们怎么敢？
谭晓琳强自镇定，试图抬出身份压人：“我是上级任命的教导员，你们……”
话未说完，阎王直接一步打断，几乎指着她鼻子骂道：“我管你谁派来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把嘴给我放干净！”
阎王啐了一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凝成实质：“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儿说别人走后门？真论起走后面，TMD谁比得过你啊？”
邓振华抱着胳膊，冷笑一声，直戳要害：“杀过人吗你？真刀真枪见过血吗？”
史大凡在一旁默契接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基础训练你跟得上吗？障碍跑能及格吗？别光会站边上叭叭”
郑三炮说得更不客气：“要本事没本事，要成绩没成绩，你在这儿放什么狗屁？”
庄焱夸张地哇了一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大姐，您这岁数比我大了快一轮了吧？怎么年纪越长，脸皮也跟着见厚啊？”
强晓伟眼神里满是轻蔑：“真以为咱们怕你啊？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大牛抱着胳膊，实话实说，耿直得能气死人：“说句实在的，训练场上有你没你，真没啥区别”
哈雷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头补充：“哎，区别还是有一点的，没你在边上指手画脚，咱们训练起来更顺心，进度更快！”
陈排摆了摆手，语气出奇地平静：“你放心，我不骂人，但我现在可以请你立刻出去”
叶寸心看着众人毫不迟疑地挡在她身前，心底一热，深吸一口气，从雷战身后迈出，目光如炬，毫不闪避地直看向谭晓琳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从我踏进火凤凰集训队的第一天起，流的每一滴汗、受的每一处伤，都是我自己拼出来的！没有一分成绩是靠讨好谁换来的！我身上这些训练留下的伤疤，恐怕比你当教导员以来说过的所有正经话加起来还要多！”
“你呢？谭教导员？除了站在安全区指手画脚，除了把你的军衔和家世挂在嘴边当令箭，你还会什么？你为我们这个队伍、为这些拼命的兵，真正做过什么？”
谭晓琳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钉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手指着她，嘴唇哆嗦着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你……你简直……”
“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嫉妒我一个列兵，能凭本事赢得教官的认可，能和身边的姐妹打成一片，训练场上能一起往死里练，下场能毫无芥蒂地笑作一团？你呢？谭晓琳少校，你融得进哪一块？是能跟我们一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还是能在战术研讨上和雷神他们争个面红耳赤？剥掉那身军装和家世背景，你还剩下什么值得人真心喊你一声教导员？”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在谭晓琳最虚荣、也最空虚的地方
她看着叶寸心那双清澈坦荡、燃烧着灼灼光亮的眼睛，再对比自己连日来的格格不入和处处碰壁，一股混杂着羞愤和狼狈的气堵在喉咙口，让她连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我去……叶寸心这嘴，杀人诛心啊……”
陈排这次没阻止他，原本紧攥着小庄衣领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看着场中那个锋芒毕露、据理力争的人，眼底多了些许赞许
孤狼就喜欢有血性的
叶寸心目光如炬，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谭晓琳：“谭教导员，我查过你的资料，国防大学毕业，一路顺风顺水调进集训队，肩章上的星是靠着资历和年限慢慢熬出来的，可你呢？”
“你作为我们的教导员，了解过我吗？知道我在入伍前是学什么、做什么的吗？”
她的视线越过谭晓琳，望向远处宿舍的方向，语气沉了下去：“不止是我，这里任何一个姐妹何璐、沈兰妮、阿卓……她们任何一个人的背景、特长甚至过往经历，你能不加思索地说出一条吗？你真正关心过吗？”
谭晓琳被问得措手不及，脸色一阵不自然：“我……我自然会慢慢了解！”
“慢慢了解？”叶寸心步步紧逼
“你来到集训队少说也一个星期了吧？除了站在高处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摆一摆你少校的架子，你到底为我们做过什么实实在在的事？说出来，我们都听听”
不等对方反应，径直举出了例子：“凌云指导员来的第一天，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就跳进泥潭，跟我们一起扑爬滚打，身上溅的泥点比谁都多！你不是看不惯她跟我们亲近吗？不是嫉妒她能真正站在队伍里跟我们一同流汗喊号子吗？”
“有本事你也下来啊！别总站在岸上当看客，别拿教导员的身份当挡箭牌，脱下你这身少校制服，跟我们一起在泥水里滚一趟，跟我们一起扛着圆木冲五公里！你要是真能做到，我叶寸心第一个服你，敬你是条汉子！”
这番话如同一串惊雷，炸得训练场一片寂静
“这丫头，句句见血……”
谭晓琳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红白交错
她看着叶寸心那双灼灼逼人、毫无惧色的眼睛，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凌云浑身污泥却笑得畅快淋漓的模样，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叶寸心看着她那副梗着脖子、明明理亏却不肯低头的模样，眼中的鄙夷更深了几分
“既放不下那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又想要别人真心实意服你？服你大爷！”
这话粗糙得像砂纸，瞬间将谭晓琳的脸色刮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还有，”叶寸心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谭晓琳胸前空荡荡的常服
“谭教导员，我虽然只是个列兵，但我好歹有个三等功，你呢？”
她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谭晓琳最心虚、最不堪一击的地方：“你这少校肩章上的星，是靠实打实的军功挣来的，还是靠家世背景铺路垫出来的？你入伍到现在，真正拿得出手、能摆在明面上的军功章，有吗？”
谭晓琳张了张嘴，试图辩解什么，可迎着叶寸心那坦荡得近乎灼人的目光，再对比自己那看似光鲜却经不起深究的履历，所有的话都苍白无力地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后面，大牛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咂舌：“叶寸心这火力……真够猛的！”
郑三炮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佩服：“何止是猛，句句都砸在点子上，没一句虚的”
一旁的龚箭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叶寸心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深意，这丫头，不光是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脑子更是清醒得很，清楚地知道该把刀往对方最薄弱、最要害的地方扎
宿舍里，沈兰妮扒着门框，探头朝外张望了好几次，眉头越皱越紧：“叶寸心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阿卓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担忧：“雷神……会不会罚她了？”
凌云坐在一旁，心里早已把那个搅局的人反复骂了无数遍，那个不讲理的，不会真抓着一点由头就重罚叶寸心吧？
以叶寸心那宁折不弯的倔脾气，硬碰硬起来肯定要吃亏
何璐站起身：“别在这儿瞎猜了，干脆去看看”
唐笑笑跟着站起来：“对，我们一起去！真有什么事，人多也好说话”
七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一齐朝指挥室方向快步走去，刚拐过走廊转角，就看到前面空地上黑压压地围了一大圈人，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叶寸心站在空地中央，正与谭晓琳面对面僵持着，两人脸色都紧绷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雷战和一众教官也全都站在一旁，个个面色铁青，气氛低沉得吓人
沈兰妮眼尖，一眼就瞥见谭晓琳那副盛气凌人、毫不退让的姿态，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这女人是不是找叶寸心麻烦呢？”
几人快步冲了过去，何璐一马当先，伸手就将叶寸心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怎么回事？”
凌云几乎是想也没想，紧跟着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叶寸心身前，目光直直投向谭晓琳，带着无声的审视与保护
雷战将火凤凰队员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微动，故意开口：“谭教导员，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言语攻击叶寸心？”
凌云听到谭晓琳言语攻击叶寸心，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谭教导员，您一位堂堂少校，在这儿跟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较劲，传出去恐怕不止是不好听，是跌份儿吧？”
谭晓琳捂着自己还在隐隐发烫的脸，眼见凌云毫不犹豫地挡在叶寸心身前，心头的火烧得更旺：“我欺负她？明明是她目无尊长、出言不逊，满嘴胡言乱语！”
“胡言？”凌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说了什么？无非是实话实说，指出你德不配位，占着教导员的位置却没干过几件教导员该干的正事！这话哪一点说错了？”
“就是！”田果从何璐身后探出脑袋，亮开嗓门大声帮腔
“天天就杵在训练场边上看来看去，要么就拿个破本子写写写，除了会挑刺儿找茬，你还会干什么？有真本事就别光动嘴皮子，下来跟我们一起滚泥潭、扛圆木啊”
田果的嗓门又亮又脆，这一嗓子吼出来，掷地有声，旁边原本还藏着看热闹的人群也不再躲闪，一个个探出头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谭晓琳身上，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说得对！
谭晓琳被众人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鼻尖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意。她从未受过这样的难堪，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明明是她和教官不清不楚地抱着！”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地喊了出来，瞪向叶寸心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
沈兰妮甩了甩手，眼神凶得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你给我闭嘴！”
她几乎逼到谭晓琳面前：“嘴里能不能积点德？寸心和雷神之间光明正大，轮得到你这种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东西说三道四？”
谭晓琳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指着沈兰妮：“你、你竟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沈兰妮毫不退让
“就许你满嘴喷粪恶心人，不许我们出手教训？真当我的人是好欺负的？”
何璐伸手拉住沈兰妮的胳膊，却没让她后退，只是看向谭晓琳：“谭教导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寸心是我们的姐妹，雷神是我们的教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谁都清楚。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旁边的唐笑笑也跟着点头：“就是！你要真把自己当教导员，就干点正经事，别总盯着别人的私事瞎琢磨”
欧阳倩抱着胳膊：“再说了，抱一下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又不是走后门，犯得着你这么上纲上线？”
阿卓也往前凑了一步：“关你屁事！有这闲工夫嚼舌根，不如先跟我们一块练练！把你那身少校制服脱了，泥地里滚三趟再说！做不到就乖乖闭上你的嘴”
何璐拉住阿卓，目光始终没离开谭晓琳：“谭教导员，我认为上级派您来，是让您履行教导员的职责，关心我们的训练，解决我们的困难，而不是对别人的私事指手画脚 叶寸心训练从不偷懒，越野跑冲在最前，武装泅渡第一个上岸，哪一次不是拼尽全力？这些你看不见，偏偏揪着些没影的事钻牛角尖，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凌云话语带刺却句句扎在要害：“就算雷神真喜欢她，那也是叶寸心自己有本事！训练拔尖、性子透亮，足够优秀，才值得被人放在心上，有本事你也让人喜欢啊？可惜你连那点架子都放不下，既不肯跟我们一起吃苦，又学不会好好说话，谁会真心待见你？”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句重话，却字字如针，堵得谭晓琳面色惨白，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她望着眼前这群女兵眼中毫不掩饰的团结与坦荡，再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处处计较、步步紧逼，只觉得脸上方才被打过的地方仍在火辣辣地发烫，可心底涌上的羞惭和狼狈，却比脸上的疼痛更加灼人
雷战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被姑娘们牢牢护在中间的叶寸心，又瞥了眼脸色惨白、孤立无援的谭晓琳，嘴角险些没压住笑
“得，这下倒省得咱们出手了”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原本在各自宿舍里翻找、收拾违禁品的女兵们也被惊动了
她们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上交的零食、护肤品，纷纷三三两两地探出头来张望
起初只是几个好奇的脑袋从门后冒出来，眼见空地上围了一圈人、气氛紧绷，索性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聚拢过来
没一会儿，空地上就已乌泱泱站满了一圈人
她们都没有出声，只是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被围在中间的谭晓琳，每一道视线里都带着无声却一致的抵触与审视
方才沈兰妮那清脆的一巴掌、姐妹们一句句犀利的质问，她们断断续续都听见了些
此刻看向谭晓琳的眼神，自然没有半分善意
人群围得紧密而沉默，像一堵无声的墙，反而将谭晓琳孤零零地圈在了正中央
她身上那身少校制服，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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