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的暖阳透过精雕细琢的福字窗棂,如同被窗格筛碎的金箔,跳跃在紫檀木桌面明镜般光滑的纹理上,映得那些薄如蝉翼的天青薄胎瓷盏愈发晶莹剔透。
喧嚣与暗流被两记重锤——孟氏的雷霆一怒与张老太君那一道冻结灵魂的注视——强行按回了暗涌的地脉深处。大厅里只余下杯箸偶尔碰撞的清脆微响,以及众人刻意压低的、如同蚊蚋嗡鸣般的寒暄。气氛沉闷压抑,却也因某种无形的钳制而维系着表面的太平。
孟氏怀中那具冰冷僵硬、如坠冰窟的小小身体,终于在那温软馨香的怀抱、那轻声细语的安抚、那一勺勺带着热度与抚慰的羹汤浸润下,渐渐找回了一丝属于活物的温度。顾蟔螭停止了那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咳出的颤抖。小口小口吞咽食物的动作,虽仍带着几分受惊后的拘谨,但埋首在孟氏胸前的姿态已不再是全然的无助,反而像是汲取了足够的庇护与力量,慢慢挺起了那份属于顾氏血脉的、被烈火淬炼后的最后一点坚韧脊梁。
当一碗温热的雪蛤羹见底,孟氏感觉臂弯里的重量不再那么僵硬如石,苍白的小脸上也总算有了一丝淡淡的、极其微弱的活气(至少表面看来如此)。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原位。
孟氏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她并未立刻放顾蟔螭回原先的桌尾,那双温润而内蕴锋芒的美眸在厅内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看到丈夫张奉孝目光沉静,偶尔向老太君方向低语几句,显然默许了她的举动。又掠过二房方向——张奉贤夫妇脸色不自在,张明辉则脸色惨白缩在椅子里像个被抽了筋的赖蛤蟆。最后,她目光落在紧挨自己身侧的长子张晟身上。
这孩子……孟氏心头微动。晟儿自幼受祖父严训,规矩端严得近乎刻板,沉静内敛,小小年纪便已有股超越年龄的持重。今日被接二连三惊扰,还能安稳端坐,实在难得。可终觉太沉静了些,少点少年人的生气……
一个极顺遂又极大胆的念头电光石火般撞入孟氏脑海。
她微微侧过身,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半扶半揽地将怀中渐渐放松下来的顾蟔螭从自己的臂弯中“转移”出来。那靛青色的斗篷微微褶皱,小脸上泪痕犹在,墨玉般的眸子里还浸着一层惊魂未定的水汽。孟氏极其自然地将顾蟔螭安置在自己左侧、紧挨着张晟的位置——那张原本为孟氏自己准备的、铺设着厚厚锦垫的紫檀太师椅宽大安稳。自己则顺势坐在了原本属于儿子的椅子上,巧妙地将顾蟔螭夹在了她与张晟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却不隔绝的三角区域。
“晟儿,”孟氏偏过头,目光落在儿子那过分沉静、专注于面前细嫩豆腐花的侧脸上,声音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主母威严,“你……坐过来些。”她伸出莹白如玉、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极其自然地在顾蟔螭的后背和空椅子之间那片小小的空隙里轻轻示意了一下。
张晟正捏着银箸尖,一丝不苟地夹起碟中一粒细如米粒的、雕琢成珍珠状的清炒虾仁。他的动作精细到如同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箸尖离碗沿始终保持着完美的三寸距离。母亲突然的召唤让他动作微顿,长而浓密的睫毛抬起,那双清亮如寒潭、却总是缺乏情感的眸子看向母亲,带着一丝询问的茫然。
“顾郡主初次到咱们府上,又受了惊吓,”孟氏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哄着两个懵懂的孩子,目光在顾蟔螭低垂的头顶和张晟略显茫然的脸庞间扫动,“你比她年长,平日里祖父教导你要关照弱小,此刻正好。多……照顾她一些,添些她爱吃的菜。” 她说得委婉周全,仿佛只是在执行张老太爷的门庭训诫,尽一份地主之谊。
但这番动作和话语里包含的深意,厅中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让张家寄予厚望、规矩刻板如尺规的嫡长孙,当众照拂一个刚入府、身份敏感又牵扯巨大的孤女遗珠?这不仅仅是关照那么简单!
孟氏的用心昭然若揭——既是用最安全可靠的方式将顾蟔螭彻底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杜绝二房那些魑魅魍魉的窥伺;同时……未尝不是想让那太过沉静早慧的儿子,多接触点人伦温情,或许能沾染些少年人该有的生机?与未来身份不凡、身后资源庞大的孤女早早结下情谊,对张家,对张晟,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顾蟔螭被安置在宽大的椅子里,那裹在靛青斗篷下的身体似乎依旧单薄。她微微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小脸,只露出一点沾着微汗的苍白鬓角。她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十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斗篷宽大袖口的一点布料,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仿佛对这个新的、更靠近灼热目光中心的位置感到不适和惶恐。只有那浓密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混合着乖顺和审视的光,在眼睫的阴影下飞速流转——冤种张啊冤种张,你娘亲这是在亲手把你这块肥嫩鲜香的小羔羊,推到我九幽女帝的爪牙边……趁着你还是个小古板,让本座先尝尝鲜?啧……这位置,甚好。
张晟接收到母亲的指令。他放下那根捏得极其精准的银箸尖,平静无波的目光转向被强行安排在他身边、仅隔半臂距离的顾蟔螭。他似乎有些踌躇,那平日里连研墨时墨锭敲击砚台该落在哪个角度都有定规的少年,第一次在面对一个需要“关照”的活人时,陷入了某种逻辑程序的运转困难。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顾蟔螭小小的、低垂的头颅。陌生的人,陌生的情绪,陌生的“照顾”方式……
几息的空白。
他似乎在脑中飞速检索着礼仪规范和关于“照顾弱小”的教导文本。最终,一个最稳妥且符合定义的指令片段占据了上风:添菜。
动作依旧是标准的。张晟伸出那修长干净、如同上好羊脂玉雕琢般的手,拿起自己面前从未用过的、备用的一双银筷。他的目光开始在琳琅满目的桌面搜索——目光锁定在一盘靠近自己、被雕琢成牡丹花形的蟹粉水晶豆腐。
“这个……”他开口,声音清越平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亮音质,平静得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如同诵读某条注释,“……你爱吃吗?”
说话间,银筷精准无比地夹起豆腐花瓣最尖端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完美无缺没有丝毫破损的白嫩颤巍的豆腐,动作沉稳如同尺规测量。箸尖稳定地递向顾蟔螭面前那只纹丝未动、空荡的天青小碗正中央。
顾蟔螭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惊了一下,小小的身体极轻微地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睑。那双盛满惊惶余韵、又带着点水光的墨色眸子看了张晟一眼,视线飞快地扫过他夹着豆腐、递在自己碗沿上方三寸处的银筷尖端,又飞快地垂下,小小的脑袋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辨认地点了一下——更像是一次受惊后的下意识脖颈抽搐。
但这细微的动作,在张晟那刻板严谨的逻辑视域里,被接收并解读为明确的“是”。
“哦。”他应了一声,没有丝毫情绪波澜。筷尖微松,那块颤巍巍的指甲盖大小的豆腐稳稳落入顾蟔螭空荡的碗心,如同精密仪器完成了一次定点安放。
张晟的目光移动,似乎再次启动了搜索程序,这次落到一盘距离稍远的翠玉芹菜虾仁上。那虾仁剔透如同水晶,被碧绿嫩芹点缀。他手中的银筷再次稳如磐石地伸出。
“这个呢?”依旧是那个调子,清亮、平稳、带着一点程式化的礼貌询问。
箸尖再次精准夹取一片晶莹剔透的虾仁(依旧指甲盖大小),递向同一只碗的同一位置上方。
顾蟔螭的反应几乎和上次如出一辙,垂着头,极其微小的点头幅度。
“哦。”回应简洁。虾仁落入碗中,与豆腐并列。
“这个……”张晟的目光又平移了半尺,锁定了一小碟色泽红亮诱人的樱桃红烧肉。“……好处。”他似乎觉得刚才的指令不够全面,这次补充了一个他理解中的优点。箸尖递出,夹起极小一块方方正正、油光红润、仿佛连油脂多少都被严格设定的肉丁。
顾蟔螭:……
(她甚至已经懒得再配合表演点头了,只是身体缩得更紧了些,像只被强制装碗的布偶。)
但这不影响张晟执行程序的稳定性。“我给你添点。”他自行完善了指令,沉稳下筷。
添菜。搜索。询问(“这个呢?”或 “这个……好处”)。再添菜。
张晟开始了循环。
翠绿的嫩菠菜,指甲盖大小,放入碗中。
晶莹的鸽蛋,只夹半个完美无缺的蛋白半球……
一块点缀着金黄色蟹籽的素烧鲍鱼……
甚至连配菜碟里一朵雕成梅花状的胡萝卜片也未能幸免……
动作精准、稳定、毫不迟疑。每一次夹取的份量、每一次递送的位置、每一次落下时的角度,都如同最精密的模具倒模,分毫不差。那清亮平和的声音如同设定好间隔的发条报时鸟,在顾蟔螭耳边规律地响起:
“这个……”
“这个呢?”
“这个……好处。”
那只原本空荡的天青薄胎小碗,如同遭遇了最细微的模块化填装工程师。短短片刻,碗中央已被码放得色彩缤纷、井然有序:指甲盖大小的豆腐、虾仁、肉丁、菠菜、蛋白球、胡萝卜梅花……小小的、娇嫩的食材,按照某种精确而古怪的空间布局,堆叠成了一个微型的、无声的……食物祭坛?
顾蟔螭:“……”
藏在靛青斗篷袖子里的十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软肉,疼痛是她此刻唯一能确认自己不会被眼前这诡异荒诞又一本正经的“照顾”逼疯的证据!
她僵硬地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仿佛被固定在无形的支架上。那颗刚刚还在盘算着如何“享受”冤种少年生涩关怀的、九幽女帝的灵魂,此刻正处于一个认知极度扭曲、几乎要绷不住脸上无助伪装的边缘!
冤种!死冤种!你他娘的这叫照顾?!这叫填碗!你在搞什么祭奠仪式?!祭祀谁?!我吗?!张晟!等你日后被哀家烧成灰之前!哀家一定要问问你!这碗里的鸡屎(指甲)盖肉丁是不是你他妈最后的倔强?!
就在顾蟔螭内心咆哮着要将这碗祭品连同那个一本正经填装的小古板一起轰飞、而身体僵硬得快要石化之际——
一阵清冽柔和的、如同初春溪流解冻般的幽香随风潜入。带着上等头油特有的馥郁,又糅合了一丝少女闺阁独有的、若有似无的甜。瞬间冲淡了这角落食物堆叠的窒息感,也打破了那稳定得令人发疯的“添菜循环”。
顾蟔螭被这香风激得下意识抬眼。
光影交错间,一个身影翩然而至,如同初绽的烟霞芙蓉,无声无息地立在了她和张晟之间。是张紫怡。
不知何时,这位张家明珠已悄然离开她稍远些、位于父亲张奉孝一侧的座位。步伐轻盈曼妙,烟霞色的妆花锦袄裙摆在她行走间划出优雅的弧度,无声无息,如同踏月而来。她那张明媚照人、在灯火下流淌着玉润光泽的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意。人未至,声先至,那声音温软得如同浸润了蜜糖:
“阿弟~”
她极其自然地停步,没有选择坐到顾蟔螭另一侧的空位上(那里离张晟更远),也没有坐到张晟的另一侧(那里是母亲孟氏刚刚让出的主位)。她柔若无骨般微微俯身,那丰腴柔软、带着幽幽馨香的年轻身躯,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挤”在了张晟那张紫檀太师椅有限的空档里!紧贴着张晟略显单薄、被宝蓝色云纹锦袍包裹着的半侧手臂!
她的身体倾斜着,如同依附竹干的优美藤蔓,烟霞锦袄柔软的料子不可避免地摩擦着张晟的衣袖,那阵中人欲醉的幽香更加浓郁地将他包裹。
张紫怡微侧着头,笑靥如花地看向神情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身“侵入”打断片刻、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愕然的弟弟,同时一只戴着通透碧玉镯、白皙细腻如凝脂的手臂极其自然地探了过去——
目标并非张晟面前精致的菜肴!
而是张晟那身一丝不苟的宝蓝色云纹锦袍前襟!
张紫怡的指尖,如同带着电流,轻柔无比地划过张晟前襟上那一点点不知何时沾染上的、几乎看不见的羹汤飞沫。她的动作缓慢、细致、充满了一种近乎膜拜般的怜惜与亲密,仿佛在拂拭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的指尖沿着那点看不见的污迹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又极其自然地沿着前襟上那条熨帖笔直的锦线折缝向上游走了一寸,在那如同竹节般劲瘦挺拔的脖颈与下颌连接的、那处线条微妙的弧度处,停留!
指尖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凉的体温,轻轻描摹着那个弧度。她的目光在张晟那张清峻平静、尚带着一丝少年青涩懵懂的脸上流连,眼底深处翻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痴迷与满足。然后,她才像是刚刚记起自己的台词,抬起那张明媚如玉的脸庞,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与呵护,对那被她身体语言完全笼罩着的弟弟柔声道:
“怎这般不小心,连汤汁溅到衣襟上都没发觉?”她那修剪圆润、光洁得不见一丝棱角的莹白指尖,极其自然地在那描摹过折缝的位置轻轻拂弹了一下,“喏,都皱了。”
做完这一切——从身体倾入到抚摸“污渍”再到整理“衣襟”,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美感,仿佛一幅画好的仕女照拂图——张紫怡这才仿佛腾出空来,终于将那双剪水秋瞳投向被“挤”在椅子另一侧、几乎要隐没在靛青斗篷阴影里的顾蟔螭。眼神是温婉的,带着世家贵女的柔和笑意,声音也依旧如沐春风:
“光顾着给阿弟清理这点小污渍了,”她笑容更盛,红唇微抿,眼波流转间带着点俏皮的自我解嘲,仿佛刚才那无声的宣示和圈地运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阿弟你也真是的,光顾着给别人添菜,”她再次将目光转向张晟,语气带着长姐特有的亲昵责备,同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越过张晟肩膀前的那片空气,径直拿起了方才孟氏曾为顾蟔螭盛汤、此刻尚余一点温热的汤碗旁的一支干净公勺!
那勺柄精致,沉甸甸的触感温润如玉。张紫怡的动作比方才张晟的“祭祀”动作多了几分优雅的烟火气,却同样带着某种不容置喙的果断。
她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桌面上飞速一扫,最终精准地落在一小碟色泽红亮晶莹、细如发丝、被摆成凤尾形的——鲜笋丝上。那是今天席上的一道名贵冷碟,精选初冬脆嫩冬笋最中心的芯髓部位,剔成细丝,以极其繁复的秘制料汁反复炝制,入口鲜香脆嫩无渣,乃是张晟自小最爱的一道配菜小碟,在张家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自己都没吃几口,”张紫怡用公勺从碟子中心位置稳稳舀起一勺分量恰到好处(远大于张晟的“指甲盖”)、如琥珀蜜蜡般透亮诱人的笋丝。她没有像张晟那样询问任何人“爱吃吗?”,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停顿!
那勺带着晶莹油亮光泽的鲜亮笋丝,在公勺的承载下,稳稳越过桌面中央那些雕龙画凤的精致肴馔装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精准而果断的弧线!
如同被施了魔法——
精准无误地、毫无偏差地,落入了张晟面前那只才吃了一半蟹粉豆腐、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天青薄胎小碗正中央!
那勺红亮、油润、裹挟着极致诱人鲜香的笋丝,如同女王颁发的勋章,又像某种不可动摇的占有标记,重重地、无声地盖压在张晟碗中那洁白的豆腐花瓣和虾仁之上!浓郁霸道的酱汁瞬间侵染了原先的清雅滋味,将那件张晟尚未完成的“食物祭坛”,霸道地、彻底地覆盖、淹没!
“喏,尝尝这个,”张紫怡巧笑嫣然,红唇如同最艳丽的石榴花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可挑剔的亲昵和理所当然的宠爱,“这可是你从小就念叨的‘凤髓冰丝’,今儿特特让厨房预备的。冷了就失了那份冰脆了。” 她的目光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张晟,直到那勺笋丝落下,才仿佛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扫过顾蟔螭面前那只刚刚被张晟用指甲盖食物堆砌得如同微缩园林景观的、色彩缤纷却毫无温度的小碗。
那个眼神,仅仅一瞬!
如同寒冰裹在春水柔絮之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无声的鄙夷与宣告——
那是他的碗!盛着他自小最爱的珍馐!
外人……
怎配沾染?!
顾蟔螭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两道凝固的阴影,覆盖在眼底那片沉寂的黑色沼泽之上。
她的视线,似乎一直胶着在自己碗中那些被码放得如同模型景观的、小小的食物山丘上:指甲盖豆腐,指甲盖虾仁,指甲盖肉丁,指甲盖菠菜……如同一场由冤种少年精心布置的、可悲又可怜的微观葬礼。
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那霸道红亮的酱汁笋丝所携带的浓烈、鲜甜、甚至带点独特刺鼻调料的香气,如同无形的、带着倒钩的铁线,强横地、不容拒绝地穿透了冰冷的空气,蛮横地撞入她的鼻腔!如同最霸道的主权宣示!
那气息……熟悉得令顾蟔螭的指尖骤然痉挛了一下!
前世……张晟……那具在烈火中最终化为灰烬的躯壳旁……似乎……也曾飘荡过如此霸道的酱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