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下的罡风忽然停了。
一道无形无质的意识弥漫开来，温柔却浩瀚，仿佛从鸿蒙之初便已存在——那是大道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能穿透一切虚妄，直抵神魂深处。
“司灵南，这般为他们，值吗？”
声音落在黑石滩上，落在那具奄奄一息的躯体旁。
司灵南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缝。视线早已模糊，只能勉强感知到那道包裹着自己的、温暖的意识。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像破风箱在拉扯。
“值……吗？”
她似乎在重复这个问题，又像是在问自己。
心口的伤口还在渗血，神魂被罡风撕得像破布，可那些因《星临众生》而重获生机的气息，正隔着遥远的时空，微弱地传递到她感知里——那是孩童的笑声，是草木拔节的脆响，是河流重新奔涌的轰鸣。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几乎看不见，却驱散了眉宇间最后一丝死气。
“他们……是众生啊……”
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却异常清晰：“我是扶翎之主……守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背叛我的仙，是三界里……每一个想好好活着的生灵。”
“他们或许愚昧，或许贪婪，或许会犯错……可他们也会哭，会笑，会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话语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坚定：“大道生万物，本就不是为了让谁完美无缺……是为了让‘生’，能一直延续下去……”
“我守的，是‘生’啊……”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彻底没了声息。眉间的朱砂痣闪了最后一下，终究还是暗了下去。
大道的意识在她身边停留了许久，久到寒雾重新开始流动，罡风再次呜咽。
“痴儿……”
一声叹息，轻得像错觉，随后那道浩瀚的意识便悄然散去。
可就在意识消散的瞬间，断魂崖下忽然降下一道柔和的金光，缓缓包裹住司灵南的躯体。金光所过之处，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破碎的神魂被一点点牵引着聚拢，褴褛的蓝衣重新变得整洁，甚至连眉间的朱砂痣，都恢复了往日的色泽。
她依旧闭着眼，却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那道金光托着她的身体，缓缓升起，穿透断魂崖的迷雾，朝着人间的方向飞去——那里，有心剑化作的守护阵，正温柔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混沌空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没有人再问“值不值”。
吴邪望着虚空，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神”——不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不是不容置疑的铁律，而是明知会被伤害，却依旧选择相信“生”的意义，选择用自己的存在，去托举那些或许并不完美的众生。
张起灵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金光，眸底那片冰封的湖，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敬畏”的涟漪。
白浅喃喃道：“大道有情……原来真的有情……”
百里东君放下酒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想，或许这就是为何“神”能存在于传说之中——不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愿意为了守护“生”，去承受最痛的伤，去做最傻的事。
虚空之上的画面渐渐变得柔和，仿佛在诉说一个未完的故事。
而混沌空间里的众人，心中都被刻下了一个名字——司灵南。
他们见过她的荣光，她的痛苦，她的绝望，更见过她在尘埃里，为众生开出的那朵最倔强的花。
值吗？
或许，当那道金光升起的瞬间，答案就已经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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