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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跨年夜与星轨交汇

他是我的不可抗力

时间悄然滑过十一月的微寒与十二月的深冬。景钟那句“一起去宣讲会”的邀请,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黎恩心底反复回荡,久久不散。宣讲会上并肩而坐,听他低声讨论深奥的物理模型,看他专注凝视星图的侧脸,都成了黎恩心底珍藏的画面。那份隐秘的欢喜,随着物理竞赛小组频繁的课后讨论,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在心底缠绕得更深。

当教室墙上的挂历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元旦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周五放学前,丁嘉一把勾住黎恩的脖子,声音里带着雀跃的蛊惑:“恩恩,解放啦!明晚跨年,中心广场有烟花秀,还有游园会!我们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黎恩下意识地望向斜后方。景钟正收拾书包,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隔着几排桌椅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又各自飞快移开。黎恩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含糊地应道:“嗯…好啊。” 她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不知景钟会不会去。

“阮俊晖!”丁嘉已经扬声朝教室后排喊,“明天跨年,中心广场,去不去?别整天窝家里打你那破游戏了!”

阮俊晖正把一本厚厚的习题塞进书包,闻言动作一顿,眼皮都没抬,嗤笑一声:“跟你去?我怕被你的大嗓门震聋。” 然而他拉上书包拉链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

“爱去不去!”丁嘉立刻炸毛,作势要捶他。

“去。” 景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了进来,带着一种惯常的平稳,瞬间压过了丁嘉的咋呼,“明天下午,科技馆有场关于深空探测的临时加映科普片,正好看完过去广场。” 他说这话时,目光是落在黎恩身上的,像是在对她发出一个心照不宣的邀约。

黎恩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奔流的声音。她连忙点头,声音轻快得自己都意外:“好呀!”

阮俊晖这才慢悠悠地背上书包,晃到他们旁边,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腔调:“啧,既然你们都去,那我也勉为其难凑个数吧,省得你们仨走丢了还得麻烦警察叔叔。”

丁嘉立刻回敬一个白眼:“谁稀罕!别拖后腿就行!”

寒潮在元旦前夕展现出它凛冽的威力。傍晚五点,天色已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刺骨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在行人匆匆的裤脚上。黎恩裹紧了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巾拉得很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因寒冷和期待而格外清亮的眼睛。她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踩着脚试图驱散寒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景钟通常会出现的那个方向。

“等很久了?”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黎恩猛地回头。景钟正大步走来,他穿着黑色的羽绒外套,拉链拉到下颌,显得肩线挺拔。大概是跑了几步,微喘的气息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侧了侧身,恰好挡住侧面吹来的那股最猛的风。

“没,刚到。”黎恩小声说,围巾下的脸颊悄悄升温。他靠近时带来的那点微薄暖意,似乎比羽绒服更有效。

“冷吗?”景钟低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微分碎盖的短发上,也落进他带着关切的眼底。

黎恩摇摇头,心却跳得更快了。

“景老师!恩恩!” 丁嘉活力十足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她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穿着亮黄色的羽绒服,戴着顶缀着绒球的毛线帽,拖着明显不情不愿的阮俊晖跑了过来。阮俊晖裹在一件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派克大衣里,手插在兜里,下巴埋在立起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算是打招呼。

“出发出发!”丁嘉兴奋地一手挽住黎恩,一手就要去拽景钟的胳膊,被景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也不在意,目标立刻转向阮俊晖,“闷葫芦,走快点!电影要开场啦!”

“说了别叫我闷葫芦!”阮俊晖没好气地反驳,脚下却还是加快了步子。

科技馆穹顶大厅的巨幕如同沉入深海的舷窗。当“探索者号”探测器孤独而坚定地切入木星狂暴的大红斑气旋时,深邃的黑暗与刺目的橘红涡流在巨幕上翻滚撞击,整个放映厅陷入一片屏息的寂静。唯有探测器的信号声,规律而执着地穿透模拟的宇宙噪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黎恩看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一片黑暗中,旁边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洗衣液和阳光气息的物体,轻轻碰了碰她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是景钟递过来的小纸袋。黎恩诧异地侧头,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微微转向自己这边。她借着巨幕变幻的微光,悄悄打开纸袋,指尖触到几颗圆润微凉的东西。她小心地捏出一颗放进嘴里,甜中带一丝微酸的梅子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刚才因宇宙奇观而绷紧的心绪。

她忍不住又侧头看向景钟。荧幕变幻的光影掠过他的脸,他依旧专注地盯着前方,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只有他微微蜷起又放松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前排,丁嘉正激动地试图跟阮俊晖分享感受,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看到没!那个大红斑!像不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发怒?”

“吵死了。”阮俊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安静看你的,小学鸡。”

“你才小学鸡!没情调的家伙!”丁嘉气鼓鼓地回敬,扭过头不再理他。阮俊晖在黑暗中撇了撇嘴,目光却从巨幕上滑开,借着微弱的光线,落在旁边丁嘉气鼓鼓的侧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前方。他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纸巾,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了丁嘉没拉拉链的羽绒服口袋里——刚才她激动时不小心把爆米花撒了一点在腿上。

走出科技馆,城市的灯火早已次第亮起,将寒冷的冬夜渲染得璀璨迷离。跨年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中心广场,涌动的人流裹挟着欢声笑语和食物的香气。巨大的新年倒计时牌竖立在广场中央,跳动的红色数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哇!糖葫芦!”丁嘉眼睛一亮,拉着黎恩就冲向一个插满晶莹山楂串的草靶子。

黎恩刚接过一串裹着厚厚糖壳的山楂,就听景钟在旁边问:“吃烤红薯吗?那边有。”他指的方向,一个老爷爷守着铁皮桶,香甜的热气正袅袅升起。

“嗯!”黎恩用力点头。

“我也要!要大的!”丁嘉立刻举手。

景钟点点头,对阮俊晖道:“一起?”

阮俊晖双手插在派克大衣兜里,下巴依旧埋在领子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看着景钟和黎恩走向烤红薯摊位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正专注地舔着糖壳、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的丁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四个人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香甜的气息氤氲在寒冷的空气中。丁嘉被烫得直呵气,一边跺脚一边啃。阮俊晖皱着眉看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语气嫌弃,却在她差点把红薯掉地上时,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了一下。丁嘉毫无所觉,只顾着和黎恩分享哪里的糖壳最脆。

广场边缘,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彩灯勾勒出它梦幻的轮廓,像一枚镶嵌在城市夜幕上的巨大钻戒。

“我们去坐那个!”丁嘉指着摩天轮,再次兴奋起来,“最高点看烟花,一定超棒!”

排队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凛冽的夜风毫无遮挡地刮过,黎恩裹紧了围巾,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景钟默默地往她这边挪了半步,高大的身形再次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阮俊晖则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包纸巾,面无表情地递给正被冷风吹得有点流鼻涕的丁嘉:“擦擦,脏死了。”

终于轮到他们。狭小的座舱缓缓上升,城市的灯火在脚下如流淌的星河般铺展开来。丁嘉扒着玻璃窗,兴奋地指点着熟悉的建筑。阮俊晖靠在另一侧,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时不时扫过丁嘉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黎恩和景钟并排坐着。小小的空间里,两人肩膀偶尔会因为座舱轻微的晃动而轻轻相触,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黎恩的心跳漏掉半拍。她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窗外壮丽的夜景上。

“对了,”景钟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他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笔记本翻开,指着上面一道题,“这道开普勒定律的拓展应用,上午竞赛组讨论时,你那个思路…后来我想到一个点。”他的手指修长,点在演算纸上。

黎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那是道关于双星系统轨道参数的难题。她凑近了些,看着他在纸上快速画出两个椭圆轨道,标出焦点和半长轴。“这里,”他指着其中一个变量,“如果引入轨道共振的修正因子,或许能更精确地解释观测到的周期异常?”

座舱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座舱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低低的讨论声。丁嘉和阮俊晖似乎也被这专注的氛围感染,停止了斗嘴,各自安静地看着窗外。

摩天轮无声地攀向顶点。就在黎恩顺着景钟的推导,忽然抓住某个关键点,眼睛亮起来时——

“咻——嘭!”

第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烟花在墨蓝的夜空中轰然绽放,瞬间点亮了整个穹顶!紧接着,无数流光溢彩的“花朵”争先恐后地爆裂开来,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将深沉的夜幕渲染成一片沸腾的光之海洋。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下方广场上人群爆发的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浪,瞬间席卷了一切!

“新年快乐——!”

座舱内,四个人几乎同时被这极致的绚烂震撼。丁嘉激动地抓住黎恩的胳膊又叫又跳。阮俊晖也忘记了维持他的懒散姿态,微微张着嘴,仰头望着这铺天盖地的辉煌。

黎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景钟。他也在看她。万千烟火的光彩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地跳跃、燃烧,比任何星图都要璀璨动人。窗外是沸腾的声浪和不断炸开的绚烂,座舱内却仿佛在喧天的轰鸣中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笔和本子不知何时被他合上放在了膝头。

“黎恩。”景钟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烟花的巨响,清晰地落在她耳中,带着一种温热的、近在咫尺的暖意,“新年的第一道题,”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清晰的弧度,“我们一起解完了。”

他摊开一直虚握着的左手掌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徽章。金属的质地,在窗外烟火明灭的光芒中闪烁着低调的银辉。徽章上精细地蚀刻着两条优美流畅、相互缠绕的螺旋线——那是两条彼此吸引、最终交汇奔向远方的星轨。

黎恩屏住了呼吸,周围的喧嚣——丁嘉的尖叫、阮俊晖的惊叹、震耳欲聋的烟花轰鸣、广场上万人合唱的倒计时——都在这一瞬间潮水般退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枚小小的徽章,和景钟眼中比星河更盛的光芒。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那枚冰凉的徽章。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星轨交汇的那个点时——

“十!九!八!七……” 山呼海啸般的倒计时声浪终于清晰地涌了进来!

“新年快乐!黎恩!”丁嘉兴奋地扑过来抱住她,打断了这近乎凝固的一刻。

“新年快乐!”黎恩下意识地回应,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景钟身上。

景钟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丝遗憾掠过,但随即被更深的笑意取代。他轻轻将徽章放进黎恩的手心,金属的冰凉瞬间被她的体温包裹。

“新年快乐。”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清晰。

阮俊晖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和调侃:“哟,钟钟,这就开始发新年礼物了?我们的呢?”他斜倚着透明的舱壁,目光在景钟和黎恩之间扫了个来回,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景钟还没回答,丁嘉已经放开了黎恩,叉腰转向阮俊晖:“喂,阮俊晖!你还好意思要礼物?我的新年礼物呢?别装傻!”她伸出手,故意板着脸。

阮俊晖嗤笑一声,手依旧插在派克大衣兜里:“想要礼物?行啊,叫声好听的。”他微微扬起下巴,一副“你求我啊”的表情。

丁嘉立刻炸毛:“叫你个头!不给拉倒!小气鬼!”她气呼呼地转过身,继续看烟花。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阮俊晖插在兜里的手似乎动了一下。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像是被夜风吹散了些许,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懊恼飞快闪过。他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拿出来,只是别开脸,也望向窗外更加密集盛放的烟花,耳根在变幻的光线下似乎有些微微发红。

零点的钟声仿佛还在空气里震荡。告别了依旧喧嚣的广场,四人拦下一辆出租车。景钟自然地拉开车门让黎恩先坐进去,自己随后坐到了她旁边。丁嘉则挤进了后座,阮俊晖一人坐在副驾驶。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界的严寒。车窗玻璃上很快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丁嘉在后座叽叽喳喳地复盘着刚才烟花的形状,阮俊晖偶尔懒洋洋地回怼一句,气氛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黎恩靠在椅背上,手心紧紧攥着那枚星轨徽章,坚硬的棱角抵着柔软的掌心,带来一种无比踏实的真实感。她悄悄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景钟。他微微闭着眼,似乎有些疲惫,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流畅。

出租车驶过流光溢彩的街道,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地流淌。黎恩的目光落在他随意搭在腿上的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指尖在身侧悄悄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她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向着他的手背挪去。羽绒服光滑的面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温热时——

景钟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黎恩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缩回手,像只受惊的小鹿,脸颊滚烫地转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她掩饰般地抬起手指,在布满白雾的冰凉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指尖滑过,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鬼使神差地,她画下了一个符号——“∫”,那是代表积分的数学符号,也是物理中连接变化的纽带。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黎恩的动作僵住,不敢回头。

“看这里。”景钟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黎恩鼓起勇气转回视线。只见景钟也伸出手指,在她画的那个积分符号旁边,在那片朦胧的白雾上,流畅地添上了几笔。一个简洁而清晰的物理模型跃然“窗”上:一个围绕中心天体运行的卫星轨道,旁边标注着轨道参数和一个小小的“v”,代表速度。然后,他用指尖在那个“v”的旁边,轻轻地点了两下。

黎恩瞬间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回答她白天在竞赛组讨论时提出的一个关于轨道速度变化的疑问。那个困扰了她小半天的疑惑,竟然被他用这种方式,在出租车氤氲着白雾的车窗上,给了她答案。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垮了黎恩的心防。她忍不住也弯起手指,在景钟画的那颗“卫星”旁边,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更小的小圆圈,然后用一条虚线,轻轻地连向那个中心天体。

景钟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漾开,温柔得不可思议。他没有再画什么,只是侧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黎恩映着窗外流光的眼睛里,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黎恩同学,”他顿了顿,唇角扬起一个无比笃定和温暖的弧度,“答案正确。”

车窗外的城市光影飞速掠过,在黎恩眼中模糊成一片流淌的星河。她紧紧攥着掌心那枚小小的星轨徽章,感受着它坚硬的棱角与残留的属于他的微凉体温。心口滚烫,像有无数细小的星子在那里温柔地炸裂、旋转、汇聚成河。原来跨越座位的距离,并非为了疏远,而是为了积攒每一次靠近时足以点亮整个宇宙的心跳。原来星轨的尽头,并非遥不可及的深空,而是此刻,他眼中清晰映出的、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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