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抄袭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艺术圈。各大媒体纷纷撤下对她的宣传,转而开始深挖那位被埋没的老艺人往事。陆清禾的木雕展反倒因此多了几分关注度,不少人留言说要去看看“被碰瓷的真正好作品”。
颐和堂的诊室里,陆清禾正给姜梨送来新雕的书签,竹制的底子上刻着几株兰草,纹路细腻得能看清叶片的脉络。“姜医生,谢谢你。”她把书签放在桌上,指尖还沾着木屑,“温景然说,想帮我整理老艺人的纹样手稿,做成册子在展览上展出。”
“这主意好。”姜梨拿起书签,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兰草仿佛活了过来,“既尊重了前辈,也能让更多人看到真正的传统手艺。”
正说着,温景然抱着一摞古籍走进来,额头上沁着薄汗。“姜医生好,”他把书放在桌上,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陆清禾,“这些是我爷爷收藏的纹样集,或许能帮上忙。”
陆清禾连忙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脸颊同时泛起红晕。姜梨看着这幕,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两个年轻人,倒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璧人,连害羞都透着股含蓄的诗意。
“对了姜医生,”陆叙野从门外探进头,“周院长让你晚上去他家吃饭,说有位老朋友想见你。”
傍晚的周宅藏在巷尾,青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昏黄的光映着门楣上“杏林世家”的匾额。姜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周老头,你说的那个女娃娃到底什么时候来?再不来我可要喝光你这坛好酒了!”
“急什么,人家是神医,可比你这醉鬼忙多了。”周明远的声音响起。
姜梨推门进去,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两个白发老者正围着酒坛对饮。其中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看到她,眼睛一亮:“这位就是姜丫头?果然气度不凡!”
“楚老,这就是姜梨。”周明远招手让她过来,“姜梨,这位是楚修明,咱们市最有名的收藏家,尤其喜欢古医书。”
楚修明拉着姜梨坐下,给她倒了杯酒:“我听周老头说你懂‘灵枢针法’?我年轻时候在一本残卷上见过记载,可惜只剩半页,你给我说说?”
姜梨抿了口酒,酒液清冽带着回甘。她从相府的医案说起,讲母亲如何教她辨识穴位,如何用银针疏导气血,楚修明听得入了迷,时不时拍着大腿叫好。
“好!好!”楚修明激动地站起来,“我那半卷残卷就藏在书房,你跟我来!”
周明远在后面喊道:“老楚,别忘了留口酒!”
楚修明的书房像个小型博物馆,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墙上挂着古画,角落里还放着个青铜药炉。他从樟木箱里翻出个蓝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只依稀能看清“灵枢”二字。
姜梨看着残卷,指尖轻轻拂过纸面:“这是‘灵枢针法’的开篇,讲的是如何通过脉象判断气血运行……”她随口说出后面的内容,竟与残卷上缺失的部分分毫不差。
楚修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家母的医案里有记载。”姜梨抬头,“楚老要是信得过,我可以把记得的内容抄下来,补全这卷残卷。”
“信!当然信!”楚修明激动得直搓手,“我这就去给你找纸笔!”
等姜梨抄完残卷,已是深夜。周明远送她到门口,忽然道:“丫头,司寒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可看出来了?”
姜梨脚步一顿,脸上有些发烫:“周院长说笑了,我跟傅总只是医患。”
“医患?”周明远笑了,“他要是只把你当医生,能让法务部连夜查清苏曼殊的底?能每周雷打不动地来施针?”他拍了拍姜梨的肩,“那小子看着冷,心细着呢。当年他祖母病重,是他衣不解带地守了三个月,连公司都不管了。”
姜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想起傅司寒施针时紧绷的肩背,想起他递过来的西装外套,想起他说“一起去喝茶”时眼底的微光。这些画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周明远的话串了起来。
“回去吧,路上小心。”周明远笑着摆摆手。
刚走出巷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傅司寒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支烟,烟火在夜色里明灭。看到姜梨,他把烟摁灭在垃圾桶里。
“等很久了?”姜梨走过去,晚风掀起她的发丝。
“刚到。”傅司寒打开车门,“送你回去。”
车内没开大灯,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着他的侧脸。姜梨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想起周明远的话,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楚老的残卷补全了?”傅司寒打破沉默。
“嗯。”姜梨点头,“楚老说要把残卷捐给博物馆,还说要署上我的名字。”
“应该的。”傅司寒目视前方,“陆清禾的展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温景然找了些媒体朋友,说是会来报道。”姜梨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倒是傅总,下周的施针时间要不要改?”
“不改。”傅司寒的声音很沉,“就周三晚上七点。”
车到公寓楼下时,姜梨解开安全带,却被傅司寒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姜梨,”他看着她的眼睛,夜色在他眸底沉淀,“周六的木雕展,我能去吗?”
姜梨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回到公寓,姜梨坐在窗边,手里捏着陆清禾送的兰草书签。月光落在书签上,兰草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傅司寒沉默时的轮廓。她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的狼狈,想起身无分文时的茫然,再看看现在——有了安身的地方,有了能施展的医术,身边还有了……像傅司寒这样的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三个字:“睡了吗?”
姜梨看着发件人,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回了两个字:“没呢。”
很快,短信又进来了:“周院长说你今晚喝了酒,胃里难受吗?”
姜梨看着屏幕,忽然笑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回复:“不难受,楚老的酒很好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条:“以后少喝点。”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带着温度,熨帖了姜梨的心。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被子上,像铺了层银霜。
而楼下的迈巴赫里,傅司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嗯”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张特助的消息发来:“傅总,姜志国夫妇最近在跟林氏接触,好像想搞什么小动作。”
傅司寒眸色沉了沉,回复:“盯紧点。”
他抬头看向姜梨公寓的窗户,灯还亮着。那扇亮着的窗,像黑夜里的星子,让他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似乎有了点值得留恋的东西。
夜渐渐深了,城市的喧嚣褪去,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声音。有些情愫,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