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天刚蒙亮,京城街头就出了一桩奇景——
一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青年,双手高举锦盒,一路小跑,嘴里还念念有词:“借过借过,皇家急件,延误砍头!”
行人纷纷侧目:这不是新任北镇抚使沈世子吗?怎么干起驿差来了?
沈遥心里苦:谢兰昭昨日宴后丢下一句话:“明日辰时,把东西送来。” 没说明是哪个“东西”,可除了那块烫手龙纹玉佩,还能有啥?于是天没亮,他就把玉佩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亲自护送,生怕半路被三皇子的人劫了。
跑到肃国公府侧门,门房老赵刚拔栓,就见沈遥一个箭步冲进来:“快!我要寄快递!”
老赵:“……本府不收镖。”
沈遥把锦盒往他怀里一塞:“加急,收件人谢兰昭,寄件人沈遥,保价十万两!”
谢兰昭正在偏厅用早膳。桌上摆着一碗碧粳粥、一碟玫瑰腐乳、两只蟹黄汤包。
沈遥被小厮引进来时,汤包刚咬开,热气氤氲,谢兰昭抬眼,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冷。
“怎么不走后门?”谢兰昭问。
沈遥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走正门显得正式,投名状嘛,得有点仪式感。”
谢兰昭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投名状?”
沈遥把锦盒放到桌上,啪嗒一声打开——里头垫着大红绒布,龙纹玉佩静静躺着,龙眼睛的红宝石在晨光里闪得嚣张。
“三皇子送的,我不敢收,特来献给谢公。按规矩,是不是得给您磕一个?”
说着就要跪。谢兰昭用汤包筷子点了点他膝盖:“免了,地上凉。”
沈遥眼巴巴看着谢兰昭把玉佩拈起来,对着窗外日光转了半圈,像在鉴赏古玩。
“羊脂玉,确是好料。”
沈遥:“殿下说,这龙纹寓意‘潜龙在渊’。”
谢兰昭轻嗤:“潜龙?我看像‘困龙被栓’。”
沈遥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绷住:“您收是不收?不收我只能连夜埋到侯府后花园,指不定哪天长出个龙脉。”
谢兰昭把玉佩往案上一扣:“收,当然要收。”
沈遥刚松口气,就听他又道:“不过,得换个名头。”
“什么名头?”
“物证。”谢兰昭拿起毛笔,在玉佩背面轻轻一点,一滴墨落在龙尾,瞬间晕开小小一簇黑梅,“三皇子私赠龙纹玉,僭越逾制,着锦衣卫查收。”
沈遥:???
还能这么操作?您这是把礼物当赃物收啊!
谢兰昭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折子,刷刷几行字:
【今收到宁远侯世子沈遥呈交龙纹玉佩一枚,系三皇子李昭私赠,涉嫌逾制,暂由锦衣卫北镇抚司封存。交接人:沈遥。监收人:谢兰昭。】
“按手印。”
沈遥乖乖咬破指尖,啪地一按,又想起什么:“用不用盖锦衣卫大印?”
“不急。”谢兰昭折起折子,慢条斯理地吹干墨迹,“等三皇子来要人的时候再盖。”
沈遥:!
他突然明白,谢兰昭这是把玉佩变成了钓饵——三皇子若敢来讨,就是坐实“私赠”;若不来,这块玉佩就成了悬在对方头顶的一把刀。
玉佩收好,谢兰昭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丝笑:“辛苦了,吃早膳了吗?”
沈遥肚子适时咕噜一声。
“蟹黄汤包,趁热。”谢兰昭把另一只汤包推过去。
沈遥不客气,一口下去,汤汁烫得直跺脚:“嗷嗷嗷——”
谢兰昭把凉好的酸梅汤递给他:“慢点,没人和你抢。”
沈遥灌下半杯,眼泪汪汪:“谢公,您要是天天这么投喂,我迟早得胖成球。”
谢兰昭:“无妨,胖点好,省得风大把你吹跑。”
同一时刻,宁远侯府。
宁远侯沈怀瑾正在练剑,管家一路小跑:“侯爷,世子把三皇子的玉佩送去肃国公府了!”
沈怀瑾剑尖一顿,啪嗒一声,木人桩脑袋掉了。
“那兔崽子……”他深吸一口气,“罢了,随他去。”
嘴上骂,心底却松了口气:儿子终于学会抱大腿,总比抱棺材强。
午后,沈遥顶着烈日回北镇抚司,怀里揣着谢兰昭给的回礼——一小盒用冰镇过的桂花糕,说是“封口费”。
他边走边啃,心里盘算:
玉佩从三皇子→沈遥→谢兰昭,完美形成一条“僭越证据链”。
自己则成功把烫手山芋甩给了大腿,还蹭了顿饭。
“这波血赚!”他咬着糕,含糊不清地笑。
身后,谢府偏厅。
谢兰昭打开锦盒,看着那块被墨点污了龙尾的玉佩,指尖轻抚。
“潜龙在渊?”他低笑,“那就先困着吧。”
窗外蝉鸣高一声低一声,像在为这场暗地里的交易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