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梧桐巷的积雪还没化尽,树洞里就先冒出了新芽。叶晓绾踩着薄冰去写生,发现树洞边缘多了圈细密的栅栏——是父亲用旧竹片编的,挡住了流浪猫钻进钻出的痕迹,却在侧面留了道窄缝,刚好能塞进孩子们的字条。
“王木匠说这树今年长得格外旺。”叶正国蹲在树下修剪枯枝,竹篮里装着孩子们新塞的心愿卡,“你看这嫩芽,比往年密多了。”他指尖拂过嫩绿的枝桠,像在触碰某种温柔的回应。
茶馆的玻璃窗上贴满了彩色便利贴,都是来打卡的人留下的话。李娟正用相机拍下这些字迹,要做成照片墙放进“城市传说”企划的纪念册里。“上周有对小情侣在树下求婚,说看了梧桐树的故事,才敢把藏了三年的戒指拿出来。”她举着相机笑,“那姑娘哭着说,感觉有双眼睛在树影里看着他们呢。”
江淮祎带来了新消息,老教授捐赠的民国档案被整理成了纪录片,首映式就定在梧桐巷的老电影院。“片尾特意留了三分钟拍这棵树。”他递给叶晓绾一张首映票,“拍夜景的时候,镜头里总晃过暖黄色的光斑,摄影师说像是有人举着灯笼在树下游走。”
首映那天,巷子里的梧桐树下摆了长桌,李娟烤了满满一盘鲜花饼,父亲煮了热茶,来观影的老街坊们围坐在一起,像在过某个温暖的节日。纪录片放到老教授讲述家族往事时,叶晓绾看见树影里飘起细碎的花瓣,明明不是开花的季节,那些淡紫色的影子却在晚风里轻轻打着旋,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散场后,孩子们举着手电筒在树下探险,忽然指着树洞惊呼:“里面有光!”叶晓绾走过去,看见暖黄的光晕正从栅栏缝隙里漫出来,父亲藏在里面的应急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小小的太阳能灯,光线透过树洞,在石板路上拼出模糊的光斑,像极了母亲当年用粉笔画下的星星。
“是上周修电路的师傅换的。”父亲挠挠头,耳尖有点红,“他说老式应急灯费电,这太阳能的能亮一整夜,走夜路的人看得清。”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就当是……替你妈多照照亮。”
叶晓绾翻开画册,在最后一页添画了新的场景:雪化后的梧桐树下,暖光从树洞里漫出来,照亮了石板路上的花瓣、竹篮里的心愿卡,还有三个依偎的人影——穿红衣的女子在给流浪猫添水,戴眼镜的男人在整理字条,扎马尾的女孩举着画笔,把这一切都画进画里。
她在原来的字迹旁添了一行新字,笔尖落下时,风刚好卷起一片新叶,轻轻贴在纸面:
“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都长成了时光里的暖。”
茶馆的铃铛又响了,李娟端着新出炉的青团出来,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围裙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叶晓绾抬头时,看见父亲正弯腰给树底的野花浇水,红衣的衣角在树影里一闪而过,混着青团的甜香,漫过整个春天的梧桐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