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忆安缓缓转过身，从石台上一步步走下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平静。
她走到跪伏在地，抖成一团的妖刀姬面前，没有立刻让她起来，目光却转向了暴怒的长老们。
“若非妖刀姬及时出手，”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长老们的怒骂，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此刻，躺在蛇神祭坛之下的，恐怕就是我了。”祭坛上下瞬间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锐利地直视为首的长老：“如果我没记错，长老们只是命我登台，向蛇神大人‘致谢’，可从未说过……要把我也当作‘祭品’献给蛇神啊？”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了只苍蝇，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开脸去，不再看源忆安，但那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狂怒。
源忆安向前一步，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逼人的力量：“祭奠是洁净神圣之地。可今日，在这庄严之地，竟有刺客两次三番欲行不轨，一次害了无辜巫女，一次险些害了我。连参与祭奠之人的性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脸色变幻的长老，“长老们不觉得，这才是对蛇神最大的失礼吗？若是蛇神因此动怒，降下灾祸，这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
为首的长老被这番质问噎得一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找不到反驳之词，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瞪着源忆安。
“她说的不错。”源赖光沉稳的声音响起，他已经从祭台上下来，站在源忆安身侧，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全场，“在祭奠上发生如此险恶之事，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源忆安身上，带着一丝鼓励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必须找出刺客，给蛇神一个交代，也给源氏上下一个交代！”
源忆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侧头，目光如同寒冰般射向方才箭矢射出的那个阴暗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源氏家仆服饰、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一丝来不及收敛杀气的男人，正试图往人群后缩。
“妖刀姬，”源忆安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淬了冰，“方才那个放冷箭、意图刺杀我的卑劣之徒……斩除！”她的命令清晰、冰冷，不带一丝犹豫。
“你……你怎么敢？！”长老们惊怒交加，尤其是为首那位，目眦欲裂，几乎要扑上来，“那是……”
他从未想到，他曾经给妖刀姬定下的“斩草除根”的杀戮指令，会落在他自己人身上。
“这不正好吗？”源忆安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给蛇神大人……多送上一份‘祭品’，以示我源氏的诚意和赔罪。”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那名家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话音未落。
一道赤红的刀光如同死神的叹息，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妖刀姬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那名家仆身后。
巨大的妖刀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中，刀尖斜指地面，一滴粘稠温热的鲜血，正顺着冰冷的刀锋缓缓滑落，滴在青灰色的石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猩红。
那名家仆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下一秒，一道细密的血线从他脖颈处浮现、扩大，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咕噜一声滚落在地。
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重重栽倒，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祭坛的香烛气息。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窒息。
“呃……呃……”长老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又惊又怒，气得浑身乱颤，指着源忆安和收刀归鞘、再次沉默跪地的妖刀姬，手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愤怒的嘶吼，狠狠一锤砸在旁边的供桌上，震得杯盘乱跳，然后铁青着脸，在侍从的搀扶下愤愤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胸膛剧烈起伏着。
祭奠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氛围中继续进行。那名家仆的尸体很快被面无表情的武士拖走，像扔垃圾一样抛入了那深不见底的祭坛黑洞之中，权当是“给蛇神加餐”了。
源忆安坐在下方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冰凉。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跪在她脚边、依旧低垂着头、身体还有些细微颤抖的妖刀姬的手背上。
妖刀姬冰凉的皮肤下，似乎传递来一丝微弱而急促的脉搏跳动。
源忆安用力握了一下，仿佛想通过这细微的接触，传递一点微薄的安慰——给她，也给自己。
方才，距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就是那一步之际，是这把染血的妖刀，是这把被他们称作“残次品”的刀，把她硬生生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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