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小翅膀轻轻一挥。一缕极其细微、却异常纯净的蓝色灵力丝线,如同冰凉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源忆安的眉心。
嗡——!
仿佛蒙尘的镜子被瞬间擦亮,关于这个新世界的零碎信息、江家各色人等虚伪或冷漠的面孔、以及沉睡前后那些或清晰或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在她脑海中变得清晰、连贯。
这里的确是平安京,但早已物是人非。安倍晴明和源赖光的时代彻底落幕。江、梁、苍三足鼎立,江家靠一些祖传的式神和还算不错的资源维持着地位,但在她这个经历过源氏鼎盛时期的人看来,如同稚童嬉戏。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一件被暂时收在角落、用途不明的古董,随时可能因为失去价值而被丢弃。
“喏,”阿柒没好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它的小翅膀从茶壶里艰难地伸出来,递过来一张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符纸。
那符纸材质奇特,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这是涤净铃空域凝聚的特殊灵力符咒,异常珍贵。
“看见平台中间那个发光的圆圈没?召唤阵!赶紧的,把你那点可怜的灵力集中到指尖,照着这张符纸上的纹路描个大概轮廓就行,不用太精细,老子的符纸够劲儿!然后扔进去!赶紧找个能打架、能保命、最好还能给你回点血的式神回来!老子真怕哪天睡醒,发现你凉透了!”
源忆安被它说得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纷乱的思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睡得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哦……好,知道了。”
她接过那张珍贵的蓝色符咒,入手冰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远超她自身水平的纯净灵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体内那丝如同游线般微弱的灵力,艰难地将其汇聚到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泛起一层极其黯淡、几乎看不见的白光。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按照符咒上那复杂而玄奥的龙胆纹路,笨拙地描摹着。
动作很慢,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画符这种事,对她现在这身体来说,负担不小。
终于,一个勉强能看出龙胆花轮廓的、灵力勾勒的图案在符咒表面一闪而逝。源忆安松了口气,不敢耽搁,用尽力气将这张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符咒,朝着平台中央那个幽蓝色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圆形召唤阵扔了过去。
符咒轻飘飘地飞入阵中。
刹那间,幽蓝色的光芒大盛!符咒无声地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蓝色碎片。这些碎片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轻盈地飞舞,旋转,幻化成一只只颜色各异流光溢彩的灵蝶。
翠绿的、湖蓝的、淡紫的、明黄的……它们在召唤阵上空翩翩起舞,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尘。
召唤阵的光芒随着灵蝶的舞动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邃,仿佛沟通了某个未知的时空。一道道神秘的光束从阵法的核心迸发出来,颜色变幻不定,带着强烈的空间波动。
源忆安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光芒的核心。阿柒也难得安静下来,绿豆小眼瞪得溜圆,身体在茶壶里微微前倾,似乎也在期待着结果。
光芒渐渐收敛、凝聚。
在那柔和的光晕中心,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穿着淡绿色荷叶边和服的少女,衣服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很干净。她有一头柔软的深绿色短发,扎着两个乖巧的小辫子,发梢微微卷翘。
少女的小脸白皙,带着点婴儿肥,此刻正怯生生地睁着一双清澈的琥珀色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不安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巨大植物。
那植物像是某种奇异的草,叶片肥厚翠绿,顶端开着一朵毛茸茸、散发着柔和绿色荧光的巨大花球,花球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曳,撒下点点温暖的光屑。
莹草?
源忆安愣了一下。虽然只是最低阶的R级式神,但……她眼中随即闪过一丝了然,甚至有点庆幸。
莹草治疗能力出众,能群体恢复,关键时刻能吊命。更妙的是,她攻击起来那“叮叮咚咚”砸蒲公英的力道,在R卡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怪力,配上合适的御魂,绝对是能打能辅的万金油。
最重要的是,莹草性格温和,灵力需求相对较低,操控起来对她现在这点微末灵力来说,负担最小,也最不容易引起江家那些人的注意。
一个只能召唤R卡式神的“孤女”,威胁性大大降低。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初始式神!运气似乎还没完全抛弃她。
“呼……”源忆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冷汗都凉飕飕的。她看着那个怯生生抱着大蒲公英的绿发少女,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试图安抚对方:“别怕,这里是安全的。以后……请多指教了。”
莹草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源忆安苍白的脸上那抹真诚的笑意,又感受了一下周围空间里纯净温和的灵气,紧绷的小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怀里的蒲公英球跟着晃了晃,撒下一片温柔的绿光。
“哼……”阿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但显然还算满意的咕噜声。它胖胖的身体在茶壶里扭了扭,找了个更安逸的姿势瘫回去,懒洋洋地评价道:“行吧,凑合能用。你这家伙,别的本事稀松,也就这点狗屎运还说得过去。”
说完,它把小脑袋往绒毛里一缩,闭上眼睛,似乎打算继续它的茶壶温泉之旅。
源忆安看着召唤阵光芒彻底消散后,空域平台恢复平静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抱着巨大蒲公英、好奇打量四周的莹草。
心口那个名为“赤”的缺口依旧空落落地疼着,但至少……活下去,暂时有了点依仗。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平安京的暗流,江家的算计,以及她这具半妖之躯的隐患,才刚刚开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襟深处的、那枚冰凉的小铃铛,目光投向空域之外那片灰蒙蒙的、属于江家后院的压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