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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魂牵,一猫执念

新葫:迷途

我是只狸花猫,名字嘛,至今仍是个谜。我的主人从未赋予我一个确切的称呼,往昔岁月里,总是以“小猫小猫”这般含糊的呼唤来唤我。曾几何时,我暗自发誓要一生一世守护主人,奈何猫咪的寿数太过短暂,我终究只能先行一步踏上离别的路途。

当我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眼前的一切却变得如此陌生。叶府不见了,我苦苦追寻的主人叶夕岚也消失无踪。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头萦绕,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牵绊,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指引着我。顺着这种感觉,我迈开脚步,走向那个方向,心中既有忐忑又带着一丝希望。或许,他就在那里等着我。

不知前行了多久,直至踏入一个农村,我才猛然瞧见他,那一瞬间竟呆滞在原地。我凝视着他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一时间竟难以相认。他已非昔日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少爷,眼前之人满是潦倒,破旧的衣衫裹身,脸庞被风霜刻下深深的印记,身上还残留着劳作后的疲惫感。然而,他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见我因赶路而显得狼狈不堪,他再度蹲下身,朝着我展颜一笑。那笑容纯净而耀眼,宛如百年前那个肆意带我回家的少年。

于是我迈步向前,轻柔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喉咙深处随即响起亲昵的“咕噜”声。他的手掌略显粗糙,沾染着泥土的气息,仿佛承载着生活的厚重。然而,当我的舌头触碰到那温暖的肌肤时,一股熟悉的暖流刹那间弥漫至全身。那感觉如同久别重逢的旧友,唤醒了沉睡在心底的点点回忆,让我不由得想要更加靠近他,去感受这份难以言喻的亲切与安宁。

我跟着他回了家,他将我安置在一个小木屋里,没有他以前的床垫软,我不喜欢,但…算了,谁让他的我的主人呢?

我在主人的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有看见叶府的另外五位哥哥和那个总小孩逗我的小公子,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不要主人了吗,可是…怎么会呢?他们明明最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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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依旧没有名字,主人依旧“小猫小猫”的喊我,而我则是一如既往的回应着他,他呢,则是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可我看着他几乎半个瞳孔的白色,不知道能干什么

主人还是爱玩,他爱去田地里插秧,去小溪里捉鱼,甚至抢了以前下人的活在那砍柴,我看着他粗糙的手,心底泛起阵阵酸意

我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我认识的主人

我的主人不该干这些的

他应该像以前一样肆意潇洒的游荡在人间,爱哥哥,爱弟弟,爱百姓,爱世界,爱我,爱自己

我总是想让他停下,停止他现在干的一切,我想…让他回家,回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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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庆幸,至少这里的人依旧爱叶夕岚,他依旧是那个让所有人快乐的开心果,以至于我知道了一切

知道主人是被拐的,知道主人受的苦难,知道他暂时回不了家,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一个我喜欢的名字,于是,我偷偷的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作“团圆”,因为他们说,希望叶夕岚能和自己的家人团圆,而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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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是在主人12岁的时候发生的,那天……不会有人/猫,愿意回忆,那是个恶梦,也是在那一天,我的主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不再看外面的世界,不再笑,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白色的瞳孔开始流血,哭到喘不过气,可是……我再也不能安慰他了,我的生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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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团团,是叶夕岚的狸花猫,上一世是,这一世是,下辈子也会是,我死了三年,魂魄却被无形的线拴着,在这座灰蒙蒙的小镇上飘了三年。今天的雾特别浓,浓到能看见自己半透明的爪子穿过生锈的铁栏杆——就像穿过主人此刻空洞的眼眶。

你要问我,我不是该叫“团圆”吗?怎么变成“团团”了

诺,你看主人身边趴着的那条大黄狗了没,那是其他村民给他买的一条导盲犬,他叫“圆圆”我给他起的名字,终于主人,至于还是“小狗小狗”的叫着他,我亲爱的主人啊,能别这么叫了吗

“团团圆圆”“团团圆圆”我总是念叨着这两个字,“团团圆圆”,我希望主人能和那些哥哥弟弟们团圆,他们要“团团圆圆”的,人开心,咪就开心

就是可惜,主人还没和他的家人团圆,我就死了,主人一直在哭,他在说对不起,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我真的…真的不疼的

顶着这个名字却始终不见主人团圆,于是我思考着家里就剩圆圆了,要不把名字让给它,让他继续叫团圆吧,那我呢,我该叫什么

我想了好久,直到我又学习到了一个词,它叫平安,我很开心,我跑回家刚想跟那只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我的蠢狗说以后他叫团圆我就平安的时候,团圆死了

它怎么这么蠢啊,为什么不咬他啊,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改名了啊

主人没了团圆,那我就不改名了吧,把平安还给主人,不能团圆,总要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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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想用爪子去碰他的脸,想告诉他“我在这”,可爪子直接穿了过去。三年来,我试过无数次,他始终看不见我,就像看不见村民们为了让他好走路,特意把村口的石子路铺成水泥路;看不见早点摊的王婶每天把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就为了让他能摸到;看不见学校的孩子们,每天放学都要偷偷跟在他身后,帮他赶走挡路的野狗。

他们都记得,十二岁前的叶夕岚,是个多招人疼的孩子——会帮张奶奶挑水,会帮李爷爷看瓜田,会对着夕阳笑,会抱着我在田埂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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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消失了,我很生气,面对这个占用我主人身体的人,我龇牙咧嘴,本来以为没有用,但慢慢的,他看了过来

我一愣,“他”居然能看到我,还朝我走了过来

他说,“小猫。”声音里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你该走了。”

我疯狂地摇尾巴,不顾一切的用爪子去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呼噜声——不走!我要跟着你!我要等哥哥们来接你!

“我不是他。”他突然说,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映出我的影子,“你主人……他撑不住了,把我推出来挡着。他不想再看这个世界了,一点都不想。”

我的魂魄像被山风撕碎。原来那抹熟悉的气息是假的,是主人在六年里,被打怕了、骂怕了、挖掉眼睛也没等来救援后,自己分裂出来的“壳”。真正的叶夕岚,那个爱乱跑、爱装柔弱、会对着日出笑的少年,已经躲进了谁也找不到的角落。

“他说……让你忘了他。”月星蓝的声音软了些,像在转述某个怯懦的请求,“他说他对不起你,没护住你,也没护住那条狗,更没护住……”

他自己

可是……怎么能忘?

我记得他第一次把我抱在怀里,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温柔;记得梧桐树上那个吹笛子的少年;记得我们一起搞过的恶作剧,记得我们一起游湖,摘花,行走江湖,记得他第二次将我带回家,虽然没有以前有趣,但我就是觉得“幸福”,记得他半白的瞳孔,记得他哭,他笑,记得他如今厌倦人间

这些怎么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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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不走我,便开始陪着我聊天,我告诉他我叫团团,还有只大黄狗叫圆圆

“他”说他知道了,于是,名字有了实质

“团团圆圆”也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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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哥哥们把主人接走了,挺好的,主人问哥哥们我是不是把他弃养了,怎么可能呢,笨蛋主人你千年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怎么会扔下你呢

我飘在后面,看着主人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护在中间

真好啊,他又回到他们身边了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我看见树下放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是村民们给主人编的新竹篮,还没来得及带走。我想起主人十二岁前,总爱在这里给我梳毛,说“等找到哥哥们,就把你带回家,给你买最软的垫子”。

主人被塞进轿车时,突然转过头,灰蓝色的瞳孔准确地“看”向我飘着的方向。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主人,可是我还是冲他喊,“如果主人依旧不开心,带他去重新养只猫吧!我才不会生气的,不过猫必须叫平安!”

我只想要主人平安

再见了,我的主人。

再见了,那个会追蝴蝶的少年。

再见了,那个说要带我回叶府的叶夕岚。

我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像雾一样散开。最后一眼,记住他笑起来的样子

没关系的,这次不会再追丢了。

风吹过老槐树,落下几片叶子,像撒了把碎星星。我想起主人说过,猫有九条命,可我觉得,一条就够了,够我记住他的笑脸,他的温柔,他掌心的温度,够我等他等到哥哥们来,够我……再跟他说一句再见。

主人,下一世,我还会找到你的。

希望那时,你有好看的眼睛,有不会离开的家人,有永远温暖的家。

希望那时,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

希望那时,我还能蹲在你肩头,看一次完整的日出。

我的魂魄彻底散开时,好像还听见主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梦呓:“小猫……等等我……”猫也会哭吗,我的眼前一片朦胧,是他,我最爱的主人

不等啦,主人。

我在轮回里等你,带着你给我的半块馒头,带着田埂上的野花,带着老槐树的影子,等你来找我。

下一世,换我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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