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婴——我要见周怀婴!”
“让她来……只要她来……我什么都说……”
阴沟里的爬虫,只因侥幸窥见过一次月光,竟就生出痴心妄想,至死不休。
姜蓉几乎要被这无休无止的折磨碾碎神魂。
执法堂的手段狠戾刁钻。先是挑断他周身主要经脉,苦修多年的真气如溃堤洪流,顷刻间散尽。接着,那张他千辛万苦觅来、用以伪装的人皮面具,被生生剥离,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真容。
这远非结束。每日灌下的蚀魂散,令他神魂颠倒,意识在清醒与狂乱间摇摆,逼着他在幻象丛生的间隙里榨出零碎情报。
刑罚循环往复,推陈出新,有些手段之阴毒,连他这个惯见黑暗的邪修都觉胆寒。
原来,撕开那层道貌岸然的皮,这名门正派的内里,也不过是同样肮脏,甚至……更加虚伪。
姜蓉在剧痛的间隙里,死死咬住这个念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也配?”冰冷的声音砸下,满是轻蔑。
“又是一个痴心妄想、觊觎小周的臭虫。”另一名执事嗤笑,讥讽如淬毒的冰针。
他们并不在意他是否听见。或许在他们眼中,他早已与这牢狱的污秽融为一体。
此地是执法堂深层牢狱,连光阴都会被吞噬的绝对黑暗。无昼无夜,唯有提审时,墙壁上才会亮起惨白灼魂的灵灯。
姜蓉清晰地感觉到,生机正一丝丝从这破败的躯壳里抽离。极致的疼痛早已麻木,五感渐次湮灭,他悬浮在虚无边缘,如同一缕即将溃散的游魂。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一缕微光,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并不强,却刺痛了他习惯黑暗的眼。随即,一道声音响起,清冽如冰泉击玉,不带半分温度。
“说。”
“你们为何而来。”
周怀婴还是来了。郝好师伯那道恰到好处的灵讯,让她从容避过冗长典礼,于高台简单交代几句,便在无数敬畏、仰慕的目光中飘然离场。
至于身后,林望津与尉迟珏为谁先致辞争执不下,已与她无关。
她的离去总是这般轻易,如潮水退却,却卷走了所有波澜。
此刻,她立于阴暗牢狱,纤尘不染的裙裾与周遭形成惨烈对比。
姜蓉太久未曾正常言语,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叙述颠三倒四,夹杂着痛苦低吟与癫狂呓语。
一旁记录者紧蹙眉头,艰难剥离着零星讯息:某处据点猜测,几次未遂计划,一些荒诞秘闻。
然而,当记录者试图引出具体阴谋时,姜蓉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激动。
姜蓉却扭曲身体,嘶吼出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名字:“姜蓉!我叫姜蓉!”
状若癫狂,仿佛这个名字是什么惊天符咒,能击穿横亘的天堑。
一直静立旁的郝好适时抬手,一道无形气劲挥出,精准打下姜蓉那只妄想前探、沾满污秽的手。宽大衣袖拂动,严实将周怀婴挡在身后,隔断了那道疯狂炽热的视线。
姜蓉拼力仰头,最终也只能透过转瞬即逝的缝隙,死死盯住那双无情无欲、冷若冰霜的眼,以及那道毫无留恋、决绝离去的窈窕背影。
真是傲慢得彻底。
郝好的声音平淡无波,在空旷牢房响起,如同陈述天地至理:
“我们怀婴,需要记住你吗?”
一个价值榨干、即将化骨的邪修,他的名字,他的痴妄,他可笑的一生,于九天明月而言,有何意义?
不过是一场迟早湮灭于风中的闹剧。
“你会不得好死的……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