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集合！各班清点人数！"
班主任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吴所谓站在班级队伍末尾，不断调整着背包肩带。学校组织的这次野外地质考察为期两天，目的地是城郊的青龙山自然保护区.。
这本该是一次轻松的活动。
"池骋，过来这边！"
吴所谓循声望去，池骋正慢悠悠地从大巴上下来，黑色冲锋衣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深灰色高领毛衣。自从三天前实验室那场超现实对话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看什么呢？"姜小帅用手肘捅了捅吴所谓的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吴所谓猛地收回视线："谁看他了！我在看......看那边的地形！"
姜小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狡黠的光："哦？是吗？那为什么池骋往这边走的时候，你的耳朵红得像煮熟的大虾？"
吴所谓正要反驳，突然发现池骋确实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而且视线明显锁定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抓住姜小帅的手臂："他过来了！"
"冷静点，你现在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姜小帅压低声音，"记住，你才是那个要'钓'他的人，不是反过来。"
吴所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池骋在距离他们两米处停下，对带队老师说："我和他们一组。"
不是询问，是陈述。
老师似乎早已习惯池骋的态度，只是点点头："三人一组也行，注意安全。"
池骋这才看向吴所谓，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不介意吧？"
吴所谓嗓子发干："当、当然不......"
姜小帅突然插话："抱歉，我们组已经满员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郭城宇，"我和郭城宇、吴所谓一组。"
吴所谓瞪大眼睛看向姜小帅，后者却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郭城宇适时地走过来，手臂自然地搭在姜小帅肩上："我们走吧，先去领装备。"
池骋的眼神在郭城宇和姜小帅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吴所谓脸上："看来有人不欢迎我。"
吴所谓张嘴想解释，却被姜小帅拽着胳膊拉走了。走出十几米后，他才甩开姜小帅的手："你干什么？"
"救你。"姜小帅翻了个白眼，"你刚才那副样子，再待下去就要扑进他怀里了。"
郭城宇轻笑一声："池骋看你的眼神确实不太对劲。"他比姜小帅高半个头，穿着修身户外装，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场，"小心点，那家伙很危险。"
吴所谓想反驳，却突然想起黎漓展示的那些未来画面——池骋戴着手铐的冰冷眼神。他咽了口唾沫，默默跟上两人的步伐。
......
领完地质锤、指南针和标本袋后，各小组分散行动。青龙山以独特的页岩构造闻名，今天的任务是采集不同层次的岩石样本。
"我去那边看看。"郭城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你们在这片区域找找，别走太远。"
姜小帅点点头，等郭城宇走远后，立刻转向吴所谓："所以，池骋这几天联系你了吗？"
吴所谓蹲在地上假装研究石头："没有。"
"撒谎。"姜小帅也蹲下来，"你每次撒谎都会不自觉地摸耳垂。"
吴所谓立刻放下手："好吧，他发过几条短信...问黎漓的事。"
"黎漓？"姜小帅皱眉，"她这两天去哪了？好像没来学校。"
吴所谓摇摇头。自从实验室那天后，黎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比如她是怎么知道岳悦是间谍的，还有那些未来画面到底——
"吴所谓！看这个！"姜小帅突然兴奋地喊道，手里举着一块闪着金光的石头，"是黄铁矿！这运气也太好了！"
吴所谓凑过去看，果然，那块石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两人兴奋地研究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树丛后的动静。
"我们去找郭城宇看看——"姜小帅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吴所谓身后，"小心！"
吴所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他踉跄几步摔在地上，回头一看，一只野猪正从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冲过去，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小帅！"吴所谓惊恐地发现姜小帅被野猪撞倒在地，眼镜飞出去老远。
野猪调转方向，再次冲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将姜小帅拖到安全地带。
"郭城宇！"吴所谓认出来人，连忙爬过去，"你没事吧？"
姜小帅脸色苍白，但摇了摇头："只是擦伤..."他眯着眼睛四处张望，"我的眼镜..."
野猪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受了惊吓跑走了。郭城宇检查着姜小帅的伤势，眉头紧锁："得回营地处理伤口。"
"我去找眼镜！"吴所谓自告奋勇，"你们先回去。"
郭城宇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姜小帅膝盖上渗血的伤口，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找到后立刻回来。"
吴所谓等两人走远后，开始在地上搜寻。姜小帅的眼镜是特别定制的，没有它几乎等于半个瞎子。他在草丛中仔细翻找，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坡边缘。
"找到了！"他欢呼一声，捡起沾满泥土的眼镜。就在这时，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
吴所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顺着陡坡滑了下去。他拼命抓住沿途的灌木，但下坠的势头太猛，枝条一根接一根在他手中断裂。
最后，他重重摔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
"操......"吴所谓试着动了动，立刻疼得倒抽冷气。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五六米深的天然凹坑里，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背包在对讲机，但刚才的坠落过程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有人吗？"他大声呼救，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没有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西斜。吴所谓的喉咙因为持续呼救而干涩疼痛，右腿已经麻木。最糟糕的是，他开始感到寒冷——冲锋衣在坠落时被划破了好几处，山里的夜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救命......"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他快要闭上眼睛时，上方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吴所谓！"
那个声音像一针强心剂，吴所谓猛地抬头，看到池骋的身影出现在坑洞边缘，背后是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池...池骋？"吴所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池骋没有废话，迅速从背包里取出绳索，一端固定在旁边的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坚持住，我下来接你。"
吴所谓看着池骋敏捷地下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当池骋的双脚终于触到坑底时，吴所谓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找到我的？"
池骋的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吴所谓狼狈的样子："郭城宇说你去找眼镜一直没回来。"他蹲下身检查吴所谓的右腿，"骨折了，别乱动。"
他的手指冰凉，但触碰到吴所谓皮肤时却像火一样灼热。吴所谓不自在地缩了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方向？"
"猜的。"池骋简短地回答，从包里拿出急救绷带和夹板，"忍着点。"
固定伤骨的过程疼得吴所谓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没叫出声。池骋的手法意外地专业，动作又快又准。
"好了。"池骋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吴所谓身上，"我背你上去。"
吴所谓闻到了外套上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些许烟草的气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池骋一个巧劲背到了背上。
"抓稳。"池骋命令道，开始攀着绳索向上爬。
吴所谓紧紧搂住池骋的脖子，脸贴在他背上。即使隔着衣物，他也能感觉到池骋的体温和肌肉的起伏。绳索在风中摇晃，每一次晃动都让吴所谓心跳加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怕就闭上眼睛。"池骋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紧绷。
吴所谓摇摇头，随即意识到池骋看不到："我不怕。"
这是实话。尽管悬在半空，尽管右腿疼得要命，但在池骋背上，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
终于到达地面后，池骋小心地把吴所谓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自己则跪在一旁喘气。月光下，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谢谢。"吴所谓轻声说。
池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出对讲机呼叫救援。等待的时间里，两人沉默不语，只有山风在耳边呼啸。
"你为什么来找我？"吴所谓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明明姜小帅和郭城宇也可以......"
池骋望向远处的山峦："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想到往这个方向找。"
"什么意思？"
"这片区域的地形我很熟。"池骋的声音很平静，"小时候经常来。"
吴所谓想起关于池骋家庭的传闻——据说他父亲是黑道大佬，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奇死亡。他突然很想问池骋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冷吗？"池骋突然问。
吴所谓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他点点头，池骋便坐近了些，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吴所谓浑身僵硬。
"放松。"池骋的声音近在耳畔，"体温过低会加重伤势。"
吴所谓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池骋身上。对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比想象中温暖。他偷偷抬眼，看到月光下池骋的侧脸线条如刀刻般锋利，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池骋......"吴所谓鬼使神差地开口，"如果...如果有人想利用我对付你，你会怎么办？"
池骋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谁？"
"假设而已。"
池骋沉默良久，最后说："我会先确保你的安全。"
这个回答让吴所谓心头一热。他想说更多，但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他——救援队到了。
池骋迅速拉开距离，仿佛刚才的亲密从未存在。当老师和医护人员赶到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吴所谓被抬上担架。
"池骋！"吴所谓在担架上撑起身子，"你不一起回去吗？"
池骋摇摇头："我还有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去医院看你。"
看着池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吴所谓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医护人员给他盖上毯子，询问伤势。他机械地回答着问题，脑海中却全是池骋背着他攀爬时，那坚实可靠的背影。
......
营地医疗帐篷里，姜小帅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当听说吴所谓被找到并正在送回时，他长舒一口气。
"是池骋找到他的？"郭城宇问前来报信的老师。
老师点点头："在魔鬼崖那边，差点就错过了。要不是池骋坚持往那个方向搜索......"
姜小帅和郭城宇交换了一个眼神。魔鬼崖是保护区最危险的区域，平时严禁学生靠近。吴所谓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我去看看他。"姜小帅站起身，却被郭城宇按住肩膀。
"先别急，"郭城宇低声说，"救援队说他已经安全了，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姜小帅膝盖的绷带上，"伤还没处理完。"
姜小帅只好坐回去，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从吴所谓认识池骋开始，事情就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而此刻，在返回营地的山路上，池骋停下脚步，掏出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孟涛"。
"说。"池骋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腻的男声："听说你的小男友差点摔死了？真遗憾啊......"
池骋的手指捏得手机咯吱作响："是你干的。"
"证据呢？"孟涛轻笑，"不过话说回来，你对这个吴所谓还真是上心啊。岳悦说你以前从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离他远点。"池骋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挂断电话，池骋望向远处医疗帐篷的灯光，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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