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炽灯刺得吴所谓眼睛发疼。
他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三天了,除了医生护士和来探望的同学,他最想见的那个人始终没出现。
"池骋不是说会来看你吗?"姜小帅坐在床边削苹果,手法娴熟地将果皮连成一条完美的螺旋。
吴所谓烦躁地换台:"谁知道呢,可能人家就是随口一说。"
"哟,这么失落啊?"姜小帅挑眉,"我记得某人的复仇计划是让池骋爱上自己再甩了他,怎么现在倒像是你自己陷进去了?"
"胡说什么!"吴所谓抓起枕头砸过去,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
姜小帅轻松接住枕头,笑容渐渐变得严肃:"说真的,你对池骋......"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郭城宇大步走进来,脸色凝重:"出事了。"
姜小帅立刻站起来:"怎么了?"
郭城宇看了眼吴所谓,欲言又止。吴所谓心头一紧:"跟我有关?"
"孟涛向池家和郭家同时发难了。"郭城宇压低声音,"他拿到了城西那块地的开发权,正好卡在我们两家项目的中间。"
吴所谓一脸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小帅叹了口气:"那块地的一部分属于青龙山保护区,就是你们上周考察的地方。现在有传言说是因为学校考察活动违规进入禁区,才导致保护区重新评估土地边界。"
"但那天的分组名单......"吴所谓突然明白了,"池骋和我们一组,所以责任可以推到我们头上?"
郭城宇点点头:"更糟的是,有人拍到了池骋背你上来的照片,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们关系特殊,说池骋是为了掩护你才违规进入禁区。"
吴所谓胸口发闷,那晚的记忆清晰如昨——池骋背着他攀爬时绷紧的肌肉,落在他耳畔的呼吸,还有那句"我会先确保你的安全"。
"我要解释清楚,"他挣扎着想下床,"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
"别傻了。"姜小帅按住他,"你以为有人在乎真相吗?孟涛就是想借题发挥。"
郭城宇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屏幕,眉头皱得更紧:"池骋刚刚单方面终止了和孟氏的所有合作。"
"这不是正中孟涛下怀吗?"姜小帅担忧地问。
"池骋从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郭城宇收起手机,"我去趟公司,晚上再来看你们。"
郭城宇离开后,病房陷入沉默。吴所谓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他想起黎漓警告过的话,关于孟涛利用岳悦接近池骋,关于那个可怕的未来......
"小帅,"他突然开口,"你觉得池骋为什么对我这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池骋那些矛盾的行为——时而冷漠时而关心,若即若离又无处不在。
姜小帅推了眼镜:"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他坐到床边,声音罕见地柔和,"也许一开始他确实看穿了你的'复仇计划',觉得有趣才陪你玩。但后来......"他顿了顿,"我猜他是真的被你吸引了。"
吴所谓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值得他——"
"你活泼开朗,敢爱敢恨,和池骋那个阴暗世界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姜小帅笑了笑,"就像一束阳光照进黑暗,谁会不被吸引呢?"
吴所谓耳根发烫,脑海中浮现出池骋的各种样子——台球厅里教他握杆时的专注,天台上抽烟时的孤寂,背着他攀爬时的可靠......
"完了,"他捂住脸,"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姜小帅拍拍他的肩:"欢迎认清现实。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孟涛明显在针对你们俩,接下来怎么办?"
吴所谓刚想回答,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三天未见的池骋。
他一身黑色西装,显然是刚从正式场合过来,左手提着个精致的果篮,右手拿着一沓文件。看到姜小帅也在,池骋微微颔首:"能给我们单独谈谈吗?"
姜小帅识趣地起身:"我去买咖啡。"临走时给了吴所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门关上后,池骋将果篮放在床头,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吴所谓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几天没睡好。
"听说你明天出院?"池骋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
吴所谓点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关于网上的传言......"吴所谓最终打破沉默。
"已经处理了。"池骋简短地说,"孟涛会为他的小把戏付出代价。"
吴所谓注意到池骋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蛇形手链,那是他情绪波动的罕见表现。
"谢谢你来救我。"吴所谓轻声说,"那天晚上......"
"不必谢我。"池骋打断他,"我来是有正事要谈。"他打开那沓文件,取出一张照片推到吴所谓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面容和善。吴所谓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见过。谁啊?"
"孟涛的私人律师,也是岳悦的舅舅。"池骋的声音冷了几分,"他负责安排岳悦接近我,也负责策划了你的'偶遇'。"
吴所谓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池骋直视他的眼睛,"你和我都被算计了。岳悦接近你不是偶然,她分手也不是因为变心,一切都是为了制造你对我的恨意,促使你执行那个可笑的复仇计划。"
吴所谓如遭雷击:"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
"因为你是唯一能接近我的人。"池骋的语气突然变得复杂,"而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对你的关注,让他们看到了可乘之机。"
吴所谓心跳加速:"你对我的...关注?"
池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文件中抽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偷拍视角的照片,画面中的吴所谓正在学校食堂吃饭,笑得没心没肺。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在他和岳悦交往期间。
"这......"吴所谓声音发颤。
"我有更多。"池骋平静地说,"从你大一入学开始,每周至少三张。"
吴所谓后背发凉,却又诡异地感到一丝兴奋:"你...你监视我?"
"观察。"池骋纠正道,"起初只是好奇,后来......"他的目光落在吴所谓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确定,"后来就成了习惯。"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吴所谓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岳悦是间谍,自己被利用,而池骋早就......早就什么?喜欢他?还是仅仅把他当成一个有趣的观察对象?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最终问道。
池骋深吸一口气:"因为孟涛不会就此罢休。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反而更安全。"他站起身,整理西装,"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出院。"
"等等!"吴所谓叫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关注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他的声音低下去,"为什么保留我那么多照片?"
池骋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肩膀线条绷紧:"自己想。"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吴所谓瘫在病床上,头脑一片混乱。他拿起池骋留下的照片反复查看,突然在最后一张背面发现一行小字:"监控截取于2021.9.15,目标与吴姓女子相似度87%。"
吴姓女子?吴所谓翻遍文件,却没有找到更多线索。正当他困惑时,姜小帅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谈得怎么样?"姜小帅递给他一杯。
吴所谓把照片和字条给他看:"池骋说我们都被孟涛算计了,还说我是什么'吴姓女子'的相似者......"
姜小帅看到字条后脸色突变:"等等,这个日期......"他掏出手机快速搜索,然后递给吴所谓,"看这个新闻。"
那是一则十年前的旧闻:《著名生物学家吴敏车祸身亡,独子下落不明》。配图中,一位温婉的女性站在实验室里,眉眼含笑。
吴所谓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女人的眼睛,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池骋的母亲?"他猜测道。
姜小帅摇摇头:"不,池骋的母亲叫林月,是病逝的。但你看这个吴敏的研究领域......"他指着新闻中的一段文字,"基因编辑和记忆移植,正是孟氏集团现在的主攻方向。"
吴所谓突然想起黎漓说过的"时间线"和"修正",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你觉得...我会不会和这个吴敏有什么关系?"
"明天我去找郭城宇查查。"姜小帅收起手机,"现在你需要休息。"
夜深了,吴所谓却辗转难眠。池骋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你是我唯一能接近的人。"那些照片,那次救援,还有台球厅里若有若无的暧昧......一切都有了解释,却又带来了更多疑问。
与此同时,池骋站在自家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份加密档案。档案封面印着"吴敏项目:记忆移植实验体追踪报告"。
他的手机亮起,一条匿名消息弹出:"资料已发送至您邮箱,关于吴所谓与姜小帅的对话录音很有趣,建议您听听。"
池骋点开附件,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我要让他爱上我,再狠狠甩了他。"——这是吴所谓的声音。
"复仇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姜小帅在问。
"很顺利,他已经上钩了。"吴所谓笑着说,"等着看他心碎的样子吧。"
录音结束,池骋的手指捏得发白。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眼中翻腾的黑暗。